“啊---”
稍显破旧的院子里, 传来了妇人有些凄厉的尖叫声，期间还夹杂着安慰鼓励的话语声。
“燕儿，用力, 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, 再用力一点。”顾婆子此时满头是汗, 不过她也顾不得去擦, 只一心一意的帮着女儿接生。
片刻,
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。
顾春燕也松了一口气, 她是农家女，顾老爷就是看她身体壮实, 才娶她做续弦的, 虽然这几年来的好日子, 把她养的娇了些，但底子在，又不是头胎, 因此她的精神还不错，立刻开口问：“娘，是男是女？”
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子急切。
顾婆子是满眼失望的看着手里的孩子，又是一个丫头。
见顾婆子没有说话, 顾春燕便也就知道了, 顿时泪水滚滚而下, “怎么会这样？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！”
相当初，她怀这胎的时候，肚子圆滚滚，和怀前两个时，完全不同，又爱吃酸的, 谁见了都说，必定是个壮实的小子。
就连婆婆，也因此对自己更好了些。
怎么？生下来却成了丫头呢？
一时间，顾春燕泪如雨下。
“燕儿，闺女，你才生产过，可不能哭，对身子不好。”顾婆子本就是稳婆，帮人接生二十余年，妇人生产的一应忌讳，没人比她更清楚，连忙安慰女儿说道。
“娘，我该咋办？”顾春燕抓着顾婆子的手，哭声问道，“又是个女儿，我婆婆本就打心里看不上我，我接连两胎都是女儿，先前她就把娘家侄女给接过来，若非我及时有孕，怕都被她扫地出门了。若是她知道这胎还是女儿的话，一定会让老爷休了我的，再娶她侄女过门的。娘，我该怎么办啊？”
“不会，不会。”本来顾婆子心里还有些犹豫，但听着女儿的哭诉的话语，她的心思便坚定下来，“……娘已经给你想好办法了。”
“什么办法？”顾春燕哭道，“难不成你还能让丫头变成小子不成？”
顾婆子点点头，压低了自己的声音，“还真能。”
“什么？”顾春燕听着老娘的话，满心的不解，连哭也有些忘记，“娘，你在说什么昏话？丫头怎么可能变成小子？”
“换一下就成。”顾婆子的声音更低了。
“换……”顾春燕在理解了老娘的话后，顿时睁大了眼睛，声音都是抖得，“娘，你是说，是说把五丫她……”
顾婆子点了点头。
顾春燕虽然嫌弃又是个女儿，但让她丢掉自己的孩子，心里还是有点不舍的，更重要的是，“娘，现在哪有小子给我们换？”
“这个就不用你担心，我自有办法。”顾婆子不想女儿知道的太多，便没有回答她的话，只又说：“你就说愿不愿意吧？你若是愿意，就换，若是不愿意，就算了。”
说起来也是她女儿的运道，就在前几天，山上的破庙里，来了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，生的娇弱漂亮，满脸愁苦，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妾侍，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主母，大着肚子被赶了出来。
昨儿她才去给那个女人接了生，她生的是个儿子。
“…好。”顾春燕犹豫了一会儿，咬牙答应下来。
顾婆子也是个狠心的，见此，便说：“成，你等着，我过去把孩子换一换。”说着动作极为麻利的找了个篮子，把刚出生的婴儿小心的放进去，又叮嘱了女儿两句，很快就拎着篮子离开了。
顾春燕看着老娘出门，心里有一瞬间的反悔，想要张口叫住顾婆子，但喉咙却像是被人堵住了一样，怎么也张不开口，只能从窗户看着老娘，越走越远，最终消失不见。
她自己则趴在床上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。
……
“孩子，你不要怪我，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，没有托生到一个好的人家里。”
阿瑶这才睁开眼睛，刚好融合记忆，就听到了一个略上了些年岁的妇人的声音，正在自己耳边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。
“……至于以后，是好还是歹，是死还是活，就看你自己的命了。”顾婆子低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福薄的小外孙女儿，粉粉嫩嫩的一团，虽然才出生，但已经能看得出，五官清秀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转，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孩子。
心中叹了一口气，其实先开始她是想要以绝后患来着，但是这到底是女儿的骨血，自己的亲外孙女儿，她实在有些下不了手。
但留下来，终究是个隐患，便也只能远远的送走。
“好了，时辰也差不多了，我们要走了，你快些把孩子给我吧。”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汉子，面露几分不耐烦，对顾婆子说道。
顾婆子应了一声，颇有些不舍的把孩子递了过去。
不过接孩子的却不是中年汉子，而是一个妇人，低头看了一眼，笑道：“倒是个机灵的丫头。”又对中年汉子说，“当家的，你瞧瞧，她还冲我笑呢，何该也和咱家有缘分。”
汉子本来对一个丫头，还不是自个儿的，没什么兴趣，不过他爱重妻子，便也顺势瞧了一眼，说了句，“不错！”
又说：“好了，媳妇，你坐好，我们该走了，再耽搁下去，天黑前，就赶不到驿站了。”
妇人立刻抱着孩子回到了马车里。
顾婆子的眼眶有些酸，嘴巴也张了张，想要再叮嘱两句话，诸如好好照顾孩子之类。
但汉子可没给她这个机会，直接甩了一下鞭子，马车便缓缓的往前走。
顾婆子下意识的往后又退了两步，愣愣的看着，一直到不见了马车的影子，才叹了口气，转身回去。
……
田瑶儿，她是父母收养的孩子，她养父母虽在收养她不久，就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，不过却也没因此而薄待了田瑶儿，养父母都认为这个孩子是田瑶儿带来的，对她越发好了。
因此，田瑶儿虽是在农家长大，但养父母宠爱，小弟敬重，再加上养父是跑货郎，她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。
无忧无虑的长大。
十二岁的时候，为了养母的身体，他们举家搬到了山清水秀，宜人养居的青山县居住。
日子过得虽然不如先前，但也不愁吃穿。
十五岁，田瑶儿喜欢上了一个男子，一个叫陶天赐的男子，是读书人，虽才十五岁但已经考取了童生，家里有三间铺子，日子过得很是富足。
本来养父母也挺满意的。
但谁成想，陶天赐的娘却看不上田瑶儿，另外给儿子定了一个秀才的女儿，并且为了让田瑶儿死心，连婚期都定了下来。
田瑶儿本来确实是已经死心，只是陶天赐却跑过来一番深情表白，什么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田瑶儿，对其他任何女子都没感觉，田瑶儿才是他认定的妻子等等之类的话。
哄得田瑶儿对陶天赐死心塌地。
一心只等着陶天赐退掉父母定下的婚事，过来迎娶自己，谁成想，就在这个时候，田家出了事。
养父出门的时候，不知道被谁打了一顿，而且下手狠了，人都还没到医馆便死了，知道消息的养母，受不住这个消息，一下病倒，再也没有起来，只留下田瑶儿和小弟相依为命。
偏生，才办完养父母的丧事，田小弟也失踪了。
一连串的遭遇和打击，让田瑶儿身心疲累，茫然无措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？
最终竟鬼迷心窍的听从陶天赐的话，卖掉了铺子和房子，另外住进了陶天赐准备的一个小院子里，说是等她出了孝就娶她过门。
田瑶儿感动非常。
却没想到，就在她守孝期间，陶天赐却和秀才的女儿成了亲，她早外人眼里早就已经是陶天赐的外室，而且还是孝期就不知羞耻，不要脸和陶天赐勾搭在一起。
后来更是被陶母和陶天赐的妻子找上门来，摁着她一顿的好打，田瑶儿才知道，原来陶天赐早已经成亲，说什么等她出孝就成亲，都不过时哄骗她的话罢了。
田瑶儿心灰意冷之下，就要寻死，却又被陶天赐的花言巧语一番的哄骗，答应做他的妾侍。
进了陶家，陶妻虽然不喜欢她，但倒也没有打骂，只是冷言冷语，不过陶母却一反常态的对她好起来，让田瑶儿受宠若惊的同时，又感动无比，再加上又被陶天赐柔情蜜意的哄着，也觉得这日子不错。
对陶母和陶妻越发的恭敬了。
一直到她怀孕，就是陶妻的态度也软了下来，不再骂她，偶尔还会开口问孩子的情况。
至于陶母就更不用说了，不但送了她不好的好东西，还敲打府里的下人，一切都以她的意愿为先，更还为她而训斥了她正经的儿媳妇，让田瑶儿感动的不要不要的。
没想到，就是这些吃的，不止是把她养的好，孩子也养的格外大，使得她生产的时候难产了。
生了一天一夜，才把孩子生下来，而田瑶儿也撑不住了。
在她迷迷糊糊之间，她听到了陶母的自言自语，说她是她的女儿，当年不得已才把她送走的，让田瑶儿一定不要怪她。
然后就抱着孩子离开了。
还没等田瑶儿理解陶母的话，陶妻也过来了，告诉她一个更震惊的消息。
说她养父是她找人打的，谁让她教出田瑶儿这么不要脸的女儿，还有她小弟，也是被她给卖到煤窑里去的，谁让他死死的揪着田父的死不放，非要找出打田父的人，那她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。再然后，就是她，一个不要脸的狐媚子，死皮烂脸的觊觎别人的未婚夫，就这么死了，真的是便宜她了，白浪费她那么些好东西。
原来她孕期吃的那些东西，并不是陶母让人送过来的，而是陶妻，为的就是让她难产而亡。
看在她即将死了的份上，叫她做个明白鬼，下辈子投胎认清楚，什么人能惹，什么人不能惹。
陶妻的一番话下来，让田瑶儿悔不当初，若是她一开始就没遇到陶天赐，若是她能在陶天赐订婚的时候，就和他干净利落的断了所有的关系，那之后所有的悲剧，也就不会发生了。
都是她，
是她害死了自己，更害了养父母和小弟……
一连串的打击，让田瑶儿再也承受不住，带着不甘，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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