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0章 都是同一批教官教出来的

虎州中部,树林茂密的山谷边上。

勐虎军的千夫长正举着望远镜,目瞪口呆地望着北边的隘口,只见一片乌泱乌泱的人影正从一片狼藉的泥地上穿过去。

那些人身手矫健,看着年轻,想来应该是最后一波。

好半天,他才从嘴里憋出来一句。

“妈的……这帮泥腿子吃错药了吗?!”

那些乌泱乌泱往北边跑的人,自然是躲在深山老林中的月族人。

或者换个说法,就他们圈养在羊圈里的羊。

如今谁也没想到,这群啃树皮的羊却破天荒地踢翻了羊圈的栅栏门,还踩翻了看门的狗。

至于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,还得从昨晚那场大雨说起……

昨晚夜色深沉,一支勐虎军的百人队前去月族人的村子附近换防。

其实说是换防,实际上就是在月族人的村子旁边看着,看见好东西了就上去打一篓子,没好东西就再等等。

这帮月族人流民平时躲在荒郊野岭,周围连个像样的村落都没有,只有一些小贵族的庄园农场分布,几条破破烂烂脚踩出来的土路连着,甚至还不直接通往月族人的村落。

没有人愿意驻扎在这种穷鬼扎堆的烂地,负责剿匪的千夫长自然也不愿意,况且这种补给难以输送的荒地也不适合大部队驻扎。zusu.org 茄子小说网

因此他平时都待在附近的聚居地里吃香喝辣,只是依头儿的意思派人盯着那些月族人,别让他们把动静闹得太大,偶尔敲打两下,方便他们和联盟那儿卖惨。

这次换防也和平时一样,只是例行公事。他甚至还拉了些新入伍的小伙子们过去,看找个机会让他们练下枪。

然而,由于半途大雨滂沱,道路泥泞,这帮混球在路上耽误的太久,正好撞见了月族人的埋伏,被噼噼啪啪的枪声一顿乱揍。

听到雨中响起的枪声,驻扎在月族人村子附近的百人队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,于是赶忙离开阵地赶过去支援。

然而那些人也遇上了同样的问题,暴雨延误了他们的行军,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来换防的小伙子们已经被打跑了,而等他们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埋伏圈里了。

听那逃回来的百夫长说,他们正打着的时候雨中传来一声大喊——

“不想打就把装备丢了地上跑,大家有钱一起赚!”

一群士兵们琢磨着还真没什么拼命的必要。

这是虎州,虎族人是大多数,一群被踩到土里的月族人还能翻天了不成?

别说让他们赢一次,就是让他们赢一百次,草寇依旧是草寇啊。

想到小命要紧,他们干脆把装备往地上一丢,从那埋伏圈放的缺口跑了。

反正那也是从月族人那抢来的家伙,丢了就丢了吧,也不亏什么。

就这样,圈住整个“羊圈”的包围网出现了一丝真空。

等到第二天天亮,一切都晚了。

根本不给他们找回场子的机会,那月族人这次似乎是下定决心要玩把大,已经把整个村子都搬空了……

羊儿不吃草,改吃肉了!

右手死死抠着望远镜,那千夫长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。

站在旁边的副官同样愣神,好一会儿才咽了口唾沫打破沉默。

“长官……要追吗?”

“追……追个锤子追!”那千夫长恨恨放下望远镜。

俗话说望山跑死马,他这望都望不清楚。

再加上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,本就破烂不堪的土路更加泥泞,真赶过去人早就跑得没影了!

毫无疑问。

肯定是那个张嘴就问候

人母亲的家伙!

他现在心中万分后悔,只恨当时就不该放这家伙过去。

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……

“那现在咋整?”副官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神色肃穆的看着长官问道。

“撤吧,回去和军团长报告,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事情了。”

军团长自然是勐虎军的将军,不过并不是什么官方的称法,而是一种流行在地方上的称呼。

勐虎军消化了一部分灰狼军的军官,不只学了一些麦克伦将军带来的“威兰特人新军事理念”,也学了一些军团的“糟粕”,因此不少勐虎军士兵自比是东方军团。

至于黑豹军,勉勉强强算个南方军团罢。

想着那飞走的小钱钱,千夫长的心中一阵肉痛,忍不住也骂了句娘。

从金加仑港送来的武器和钱,勐虎军多少是能“分”到一点的。

巫驼听闻月族人抵抗军在虎州一带活动,更是吓得不轻,送来的西岚币那是一船一船地往军团长的兜里运。

如今这群两脚的羊跑了,两大笔进项怕是都没了。

千夫长心中是越想越来气,恨不得把气撒在买通他的那人身上。

瞧见这军爷转身要走,跟在他身旁不远的一众小贵族们顿时慌了。

他们之中爵位最大的也就男爵,还有些“准男爵”干脆都算不上贵族,只是从州长那儿买来的非世袭头衔,家里的农场也就五六十亩地,农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,护院的私兵就一杆哑火的步枪。

那些月族人再怎么窝囊,打他们这些小人物还是轻轻松松的。

一名落魄的男爵被推到了前面,战战兢兢的拦在了这位将军的面前,苦苦哀求道。

“大人,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!那些月族人可是陛下钦点的逆贼,您是陛下的臣子,为陛下讨贼难道不是您份内的事吗?您不能只要钱……一点义务都不管吧。”

“我份内的事儿?”那千夫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哈哈一笑,倒真停住脚步,伸手摸了摸那男爵的脸。

“你跟老子谈义务,你还真敢说,老子的军饷是军团长给的,帮军团长分忧解难才是老子份内的事儿,你算个什么东西啊?”

所有士兵都笑着看着这边,包括那千夫长身旁的副官,都是一副看死人笑话的表情。

这荒郊野岭的鬼地方,就算死两个人也能算在月族人头上,这帮孙子是怎么敢喘气的?

一群小贵族们顿时慌了,纷纷往后挪腾着脚步,将那个推出去的倒霉蛋弃如敝履,纷纷和他划清了界限。

然而想走也来不及了,一群士兵已经挡在了他们身后,一把又将他们推了回去。

那男爵愣愣的看着千夫长,眼中写满恐惧,脸色变了又变,瑟瑟发抖着。

“义务……他不是我错觉。这词咋听起来盟里盟气儿的,你该不会是联盟的女干细吧。”

“怎,怎么可能……”那男爵满头大汗,一副快哭了的表情。

这是荒郊野岭的,联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,还往这里派女干细。

图什么呢?

用长着老茧的手拍了拍那男爵的脸,千夫长看着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后者,很欣赏他脸上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。

陛下册封的男爵又怎样?

贵族老爷又怎样?

在生杀予夺的真正的权力面前还不是像条狗一样。

他的眼睛忽然一转,嘿嘿笑着说,“不过你说话也有道理,我想

起来了,我们勐虎军的钱有朝廷给的一份,那钱归根结底是从你这儿出的,我们确实得护你周全……就那个什么,义务来着”

那男爵身上的冷汗都快流成一条小渠了,见这恶鬼似乎要放他一马,慌忙如释重负的称谢。

“大,大人说的是……不不不,大人日理万机,怎敢被这点小事麻烦?我们忍一忍就好了。”

月族人的事儿他也不敢提了,只想着能把眼前这一关给过去。

毕竟月族人只抢钱抢粮不杀人,但眼前这帮人搞不好真拿他们泄愤或者杀了邀功去。

州长可不待见他们几个在荒郊野岭开荒的小贵族,那些从金加仑港来办厂开作坊的商人才是那位老爷的新宠。

然而现在改口似乎已经晚了,那千夫长哈哈笑着拍了拍他肩膀。

“……这样吧,这天色也不早了,我带些弟兄住你家里歇一晚,免得那月匪上门抢了你家的钱粮和婆娘。”

那男爵顿时慌了,连忙道。

“不,不用了大人,我晚上把门关严实些……”

“不用?”千夫长的眼睛一眯,上下审视他一眼,“你家里……怕不是藏了月匪吧。”

见那些军爷们把手放到了腰间,那男爵只感觉腿一软,差点儿没跪在地上。

真是窝囊!

就这家伙也配当虎族人!

还特么是贵族!

冷冷的看着那个废物,千夫长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把手。

两名士兵立刻会意,嘿嘿笑着走上来,一左一右架住了眼看就要往地上躺的男爵。

他们知道自己头儿是什么秉性,吃肉肯定不会少他们两口汤。

“你两个上去搀他一把!咱们跟着男爵回家,和他夫人问声好。”

“好的头儿!”

“哈哈哈!”

俩士兵一边把男爵从地上拽起来,一边笑容满面地应着。

旁边一众贵族静若寒蝉,没有人敢说一句话,只麻木的看着那个像待宰的猪仔一样乱蹬着腿哭嚎的家伙。

起初月族人打过来的时候,他们心中还念着陛下会救他们,却没想先挨了自己人一刀。

而那些士兵们也是一样,心中丝毫没有对头衔和皇权的敬畏,甚至已经银笑着琢磨起贵族家的夫人和小姐尝起来是什么滋味。

几乎是不约而同的,在那挥鞭子的人和挨鞭子的人心目中巫驼已经死了……

勐虎军的头儿虽然没有称王,但罗威尔州的北部乃至整个虎州,却都已经是他的天下了……

……

另一边,无名的山谷北边,一群逃出生天的人儿正喜极而涕的唱起了歌,扑在溪流的旁边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。

多亏了昨晚的那场大雨,让追兵根本摸不着他们的背影。

当然!

更多还是多亏了他们伟大的将军!

在拉西来这儿之前,他们一场胜仗都没打过,昨天一晚上就赢了两场。

即使是那些抵抗军的元老们也不得不承认,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,虽然脑袋里没什么大格局和大思想,而且作风独断专横,甚至讲出了“老子就是平等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,但至少打仗是一把好手。

再到勐犸州之前,让他领导一下大家倒也无妨,以后把他换掉便是。

然而那些元老们并没有注意到,那些他们从农场里救下来的年轻小伙子,看向拉西的目光简直就如同注视着转世凡间的月神一样,狂热的眼睛里炯炯有光。

包括初见面时就被拉西踹了一脚屁股的那个男孩,包括那个将步枪的肩带死死焊在肩膀上的新兵蛋子。

抵抗军的大伙们把他们从农场里救了出来,他们心中固然是感谢的,但到头来他们还要去种地,挨饿,忍受……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。

而且在那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可没有红土,砍倒的大树还有杂草和灌木,他们饿的甚至得去啃树皮,吃那根本消化不了的高岭土。

他们是为了挨饿才造反吗?

当然不是!

是因为那些拉起他们手的人许诺,只要跟着他们揭竿而起,事成之后便分给他们属于自己的田和吃不完的粮!

那些月族前辈们还和他们说,以后人人都能娶得起媳妇,就像那些自由民们一样。

目前来看,只有拉西有希望帮他们实现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。

毕竟这个梦想靠种地是不可能实现的,就算种到废土纪元结束也不可能。

他们必须去抢!

去贵族们的农场和庄园里抢!

去抢那最肥沃的土地和丰盈的粮仓,去抢那些陛下从他们手中抢走的钱和粮,夺回本就属于他们的一切——

就像仲夏之时沸腾的山火一样!

望着那些士气高昂的小伙子们,拉西微微眯着眼睛,嘴角轻扬着一抹微笑。

这是他头一回从他们身上看见了一丁点儿希望的影子,而不是在战报上看见的窝窝囊囊。

跟着他一起逃出来的有四千余人,其中约有一半是当初跟着白熊骑士团大闹金加伦港的“老人”们,剩下更多的还是抵抗军从附近农场里救回来的人。

后者有男人,有女人,也有一些半大不大的孩子。

至于老人倒是少见,毕竟除非是有一技之长的老家伙,奴隶主一般是不会养着干不了活的牲口的,直接往红土里埋了的不在少数。

“你们做的很好!但还不够!”

望着那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眼睛,拉西扯开嗓门大声吼道。

“上了战场,时间就是你们的命!你们要比你们的敌人更快,下手比他们更狠,活下去的就是你们!”

“记住!想从死人坑里爬上来就得先对自己狠,想活命就别把自己特么的当个人!”

“我今天把活命的本事交给你们,以后你们还要教给你们的兵!今天我们只有几千个,明天我们就有上万,以后还有万万个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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