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昭郎 请你心中有我,可好?

这是姜瑶第一次在现实世界看见女主王清玄。

确如书中所说, 清丽端方,优雅若兰。

看书时只觉得爽快,可现在, 换她成了人人唾弃的女配,便感觉有那么些…复杂了。

不过姜瑶这人素来只管自己快活,只略想了想,便不放心上了, 扶扶篱帽, 对着旁边那本来给她引路的妇人道:“可以进去了么?”

那妇人连忙躬身:“可以, 可以, 姜娘子, 请。”

王清玄只听到一个“姜娘子”, 等抬头, 便只见前方带了篱帽的小娘子袅袅婷婷地在一中年妇人的带领下,进了桃园。

阳光洒在她红樱似的裙摆, 极耗功夫的十二破间裙随着她走动,如绽开的花儿一般,连空气都仿佛被浸了那一层轻软的红。

她身后跟着的赵缇儿也认出来了,哼了一声:“轻浮!她还有脸来!”

王清玄摇头:“缇儿,你吃亏便吃亏在你这张嘴上。”

赵缇儿见她不快, 顿时悻悻:“我就是讨厌她嘛。”

王清玄未再说,只面色不变地接了管事递回来的拜贴, 在婢女的搀扶下, 也进了桃园。

桃园外排着队的各家小娘子面上纷纷露出羡慕。

有那新进京来的, 问:“为何这位白衣小娘子不需排队?”

有人告诉她:“那可是琅琊王氏的娘子,你让她排队?”

这人一愣,面上顿时露出理解来。

现如今世家虽没有在前朝时那般强大, 可如琅琊王氏、清河崔氏这等老牌世家,在朝中势力却还是根深蒂固的。

从刺史,到御史台,甚至一国宰辅,都有琅琊王氏的支支脉脉在,而琅琊王氏之女,清贵几可比肩皇室贵女,管事自然不会让她在外等。

“可那个呢?”

还有人指着姜瑶离开的方向。

若没看错,她身上的石榴红十二破间裙可是出自仙绘坊,仙绘坊之衣便是亲去定都未必能定到,何况这是十二破,需二十个绣娘整整绣上三日夜,才能赶出这么一条,行走时如云开花散,极为曼妙。

“那个啊…”

被问到的也听到了一个姜字,但想想又觉不可能,安国公主当日那般气怒,不禁足已算万幸,如何会让她来参加春日宴。

这帖子,可是当初她阿娘花了五百两,从一个票贩子那买来的呢。

“许是哪位贵女。”

她道。

……

这时间,姜瑶已经进了桃园。

此处不愧为皇家园林,所过处青山绿水,亭台楼阁,俱成秀色。

不过,这桃园里,最令人惊艳的,还是那十里桃林,一眼望去芳菲粉黛,傍水倚山,期间夹杂白墙曲瓦、水榭歌台,实在是美极,也享受极。

姜瑶见着各色绫罗之人,由小厮婢女领着,在园内悠向而行。

而原先戴着篱帽的小娘子们,此时也纷纷摘了篱帽,或羞涩、或大胆地往路边经过的郎君们看。

也不说话,只偶或交错的视线、或浮上绯色的脸颊,才透露出那一丝激动与不寻常。

姜瑶觉得:

这才对嘛。

这才是古代的相亲宴。

比起现代那等动不动拿手机讲情话讲到腻歪的,还是古代这等捉摸不透、只能靠眼角眉梢来猜有意思多了。

只是…

这也太纯情了。

姜瑶看着前面又一个小郎君因和小娘子对视一眼,便爆红了脸,侧着颜往桃林里走的场景,忍不住叹口气。

好多草。

可惜…

她不能摘。

她是来摆烂的。

姜瑶隐在篱帽下的一张脸,寂寞如雪。

红玉还觉得奇怪呢。

放往常,姜娘子早摘了篱帽,去和这些个郎君们“眉来眼去”了——虽然这般说不太合适,但娘子确实是这么个性格啊。

可现下却老老实实地戴篱帽,委实是不像她了。

“娘子,你不摘帽子吗?”

她忍不住问了声。

姜瑶却叹气:“我若摘了,到时这些小郎君都爱上我可如何是好。”

红玉:……

“娘子!”她跺跺脚,注意到前面引路的妇人没听见,才努力了压低声道,“女儿家不可随便,随便说这个词!”

姜瑶:“……哦。”

好无趣。

好无趣好无趣。

想到接下来,还要继续蹲在那等着春日宴结束,什么都不能干,便更觉无趣了。

正觉着无趣,那妇人却说了句:“姜娘子,到了。”

姜瑶脚步一顿,抬头望了眼匾额:[花晴]。

她这才发觉,自己已到了一个园林里——

也或者说,是个园中园。

整个桃园作为皇家园林,占地极广,而面前这[花晴],便是桃园里的“园”,精致秀丽,连引进小园的漫漫流水,也秀上许多。

园内已来了许多人。

一眼望去,珠翠玉饰,绫罗绸缎。

而更妙的,是将花晴园里那条曲池,弯弯扭扭,盘旋而绕,却恰将花晴园隔成两半——

一半是男客,一半是女客,两者相隔不过三丈,而沿池,还放了许多几案,几案上瓜果水酒错落地放着。

这时姜瑶就觉得:古人其实是很会在生活里造情趣的。

瞧这一会儿功夫,男客们来一眼,女客们去一眼,而后又格外清脆悠柔的声音啊…

姜瑶戴了篱帽,无人认得她来,但她身上那十二破间裙却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,不一会就有装扮更体面的媳妇子过来,迎了她去水榭坐着,直说一会儿就要开宴,姜瑶却不愿去水榭,直接打发了她去,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猫着。

红玉和青雀虽纳闷,却只当娘子是突然间心情不好了,红玉还劝她忍着些,说:“这春日宴上可不能再闹出些什么事了,否则夫人必是要送娘子走了。”

这姜瑶如何不知?

她就是太知道了,才打算今日摆一摆的。

她懒洋洋“恩”了声。

几人正说着话,之前在门口见了一面的王清玄已进了园子,她身后还跟了两小娘子。

那两小娘子一看起来凶辣些,一看起来温柔些。

于是姜瑶便知,凶辣些的是赵缇儿,温柔些的是顾琳琅,两人都是王清玄的小跟班:女主集团里的人物。

姜瑶懒洋洋看了眼,又耷拉下脑袋去。

王清玄进来的动静,显然要大得多了。

不一会就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美妇人从水榭出来,一把抓了王清玄手,带着几分亲昵看她:“阿玄,我还当你这回不会来,你来了,我这宴啊,便不愁了。”

王清玄素来清冷的面上露出一丝笑,这一丝笑,如依依春水,倒把旁边人看得一呆。

她道:“茗姐姐,你都嫁人了,好歹稳重着些。”

原来这年轻美妇人便是二皇子嫡长子新娶的妻子,王清玄幼时的手帕交。

两人好一会说话,倒把对面的人目光引过来。

但见那青山绿水间,王清玄一袭白衣,如清玉缇兰,婷婷而立,着实引人。

一人赞道:“不愧是王家娘子。”

说着,他问旁边去:“阿牧,你觉得如何?”

他旁边那人,着一身粉袍,却摇头,以一柄桃花扇,指着园中假山不起眼处一抹红樱道:“我倒是觉得,那位小娘子更加可心。”

“为何?”这人眯了眼去,只看到那一抹红艳,人生成什么样,却是半点没看见。

这桃花郎一拍他脑袋:

“呆子,你且看。”

他引他去看那红袖外莹莹一截酥手,那拂柳曼腰,那缠绵细颈…

还道:“观女子,色为下,骨为上,这王娘子美则美矣,实在无趣;唯那红衣娘子,自在慵顿,委实意趣…”

正说着,却朗笑一声,对着门口不紧不慢进来一人,喊了声:“阿昭!”

这一声出,原来还流连各处的视线顿时都往芳晴园门口看去。

连王清玄也忍不住看向门口。

但见门口处进来一人,他着一身春碧色长衣,腰间龙凤白珏随着行来轻轻摆动,那清脆的一声一声,仿佛打在人心间。

王清玄看着那沐在春绯碧色里那人,恍然间有种重回过去的错觉。

那时,她尚年少,他也要比现在小上一些,皮容俊白,执一把长弓,于元宵灯会那日,将她身后追来的歹人射杀。

她惶惶如兔,他却如天神降世。

阿父说谢三清道祖佑她,但王清玄却觉得,该谢的是那楚氏昭郎,于那人贩子手里救得她,又送回她。

他不曾一言,可她却因此认定他。

王清玄看着隔了一道曲池,静静走来的那人。

楚氏昭郎。

请你心中有我。

可好?

若这话让姜瑶听见,怕是要翻上个白眼儿。

这世上,要让人心中有自己。

得多难啊。

若是她,直接就去取了。

强扭的瓜,也是瓜。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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