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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 坐火车

从滨州到上京的火车上乘坐了一千余人,这些人除了上京的官员和希望号的士兵,还有猪羊也顺路捎了回去。

第一节车厢是宋玉竹的独间,整个车厢被装饰成一个小小的行宫。

这里有取暖用的炉子,有休息用的矮塌,有接见下属的桌椅,还有独立的卫生间。卫生间按照宋玉竹的要求,放置了洗脸用的水盆和如厕。

赵骁好奇的四处参观完,走到宋玉竹身边兴奋道:“这火车可真不错,没想到跑起来比马车还快!”

宋玉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,眼底尽是爱意。

赵骁被他看的心跳加速,他走到宋玉竹身边,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脸颊道:“玉竹,你别这么看我。”

“为何?”

“我怕自己控制不住……”

宋玉竹脸颊通红,不好意思的把头转向旁边。

赵骁又伸手把玩他的耳垂,白嫩的耳珠在他手指间被捏柔的慢慢变红。

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。

赵骁捏着宋玉竹的下巴,让他转过头,两人对视片刻便欺压了上去。

宋玉竹叹息着搂住他的脖子,闭上眼回应他的探索,炽热的双唇吻得他心跳加速,喉咙里忍不住发出难耐的喘息声。

就在两人即将擦枪走火时,赵骁突然停住,宋玉竹睁开眼不解的看着他。

“这里不行,我怕弄伤你。”赵骁声音喑哑的吓人,靠自己惊人的意志力拉开两人的距离。

他素了两年了,终于见到自己最爱的人,怕控制不住将他弄伤了。火车上人多口杂,他不想玉竹背上昏君的骂名。

“那你……”宋玉竹看着他的衣摆。

“没事,一会就好了。”赵骁走进卫生间,深吸一口,舀了一瓢凉水洗了把脸,把身上的火灭了一半。

过了半晌,二人都平复下来,赵骁坐在宋玉竹身边道: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快回来了。”

“三个月前,你们在柔佛靠岸时我就知道了。”

“那我们去西方的路上,你都能看见我吗?”

宋玉竹摇了摇头:“希望号驶出大启国界后,我就不能在地图上看见你们了。不过你将柔佛州收到大启后,地图判断那里是大启的地盘,我才有查看的权限。”

“早知道我就在西方打下一些地盘。”

宋玉竹笑道:“算了,那么远打下来也守不住。”

“玉竹,你同我讲讲大启这两年发生的事吧。”他对这火车太好奇了。

宋玉竹让他枕着自己的腿躺下,一边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说:“大启这两年发展的很快,全国有七个地方都通了火车。咱们坐的这列火车是今年七月份开始通行的,主要是负责运送货物。”

滨州港建设之后,各地的商人都看到了机遇,各地商贩通过海运将货物运到滨州,再租赁火车车厢运到北方销售。而且用火车拉货会大大提高效率,降低运输成本。

赵骁忍不住感叹:“我离开的时候,科研部只把火车造了个雏形,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,都能投入使用了。”

“水泥马路也修建的差不多了,各州的官道都覆盖上了,以后若是跟金国打起来,再也不用担心后勤物资跟不上。”

“上京还创办了四所大学,分别是医学院,工学院,师范学院以及军学院。”

“还有军学院?都教什么?”赵骁好奇的睁开眼。

“教排兵布阵,统筹策略,杀敌降敌之法。武将大多是世袭,光靠着家族传承万一战死沙场,那些兵法岂不是要失传了?”

就拿杨平的外祖父许定坤老将军来说,他今年已经七十三岁了,身体还算硬朗。他精通排兵布阵之法,但身下没有儿子,只有一个外孙杨平。

那小子兵法学的半斤八两,用老爷子的话讲“狗屁不是。”万一老爷子去世,这兵法可就失传了。

上京像许老将军这样闲赋在家的将军有不少,与其让他们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发挥些余热为国出力。

宋玉竹也不是让他们白教,每个月可以领三十两俸禄,还免费给这些老将军定期检查身体,治疗身上的疾病。

这些老将倒看不上这三十两银子,免费看病的吸引力反而格外大。因为他们过去常年在外征战,身上多多少少都会落下些病根。

普通的郎中治不了,但是医学院的宋教授却可以治。宋柏精通针灸之术,加上这两年在学校的教习,针法练的出神入化,就连宋玉竹也自愧不如。

“回去我也去那听听课!”赵骁对宋玉竹佩服的五体投地,他脑袋里总有一些新奇的想法。

其实宋玉竹也只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,要不是比别人多了一世的记忆,他可想不出这么多新鲜事。

“我还让工部在西郊大营附近建了一个体育场,明年六月差不多就竣工了,有时间可以去看看。”

赵骁不解道:“何为体育场?”

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之前那场轰动上京的清虚教事件。

宋玉竹从头到尾将此事说了一遍:“那次运动会办的实在简陋,才造成了拥挤踩踏的结果,所以我决定建一个大型的体育馆用来举办比赛。”

赵骁听完脸色沉了下来,半晌没说话。

宋玉竹知道他生气了,连忙安抚道:“放心,后来有黑刀白秀在我身边保护,再没出现过危险。”

赵骁脸色依旧难看:“倭人亡大启之心不死,空成祸害。”

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,竟然敢搞出这么大的声势,实在让人不敢掉以轻心。

宋玉竹道:“我已经派了水师前去威慑,他们应当是不敢再犯了。”

赵骁依旧觉得不解气,心里盘算着带多少兵去倭国能将他们一举消灭。

宋玉竹抚平他的眉头道:“别想那么多了,这一路舟车劳顿,快闭上眼睡一觉。”

“唔。”赵骁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蹭了蹭,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狮子,放下所有的戒备,没一会便传来鼾声。

宋玉竹靠在软垫上,侧头看着窗外苍茫的大地,心情豁然开朗。

天下太平,百姓安乐,爱人在身边,岂不是人生最幸福的事。

另一节车厢上,文武官员们聚在一起,今天难得没人抬杠也没人吵架,大伙其乐融融都在听葛中顺述说这一路的事迹。

起初葛中顺还有些拘谨,因为这节车厢里乘坐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,上至丞相,六部尚书,枢密院使。

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朝廷栋梁,他可不敢得罪,只捡着没那么粗鲁的事讲了出来。

“我们在海上看见了一只非常大鱼,有两节车厢那么长!鱼背上还长着泉眼,可以向外喷水!”

文官们小声议论:“是鲲吗?”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,鲲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

“听上去不像是鲲,应当只是鲸鱼。”吏部左侍郎林怀瑾小声道。他老家在福州,小时候跟着父亲出海捕过鱼,听老人们提起过此鱼。

秦凤图点头:“背上生泉,应当是鲸没错。”

武将们对这些不感兴趣,郑大安道:“你小子别说那些没用的,说说你们在夷国怎么卖了那么多金子?”

那一箱箱金子看得人眼珠子都直了,听说此行的所有士兵都分了五十两金子。给留在上京的士兵们眼馋坏了,早知道能赚这么多钱,他们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跟着上船。

文官停下议论,各个眼巴巴的看着葛中顺,因为他们也好奇的要命。

说这个葛中顺可打开了话匣子,他清了清嗓子道:“提起这件事,就不得不夸咱们赵将军好手段!”

“哪位大人知道丝绸和瓷器的价格?”

户部侍郎道:“丝绸的品质不同价格也不同,普通的丝绸在大启一匹最多卖十两银子左右,瓷器好点的三五两,差的几十文都能买来。”

“你猜赵将军在那边卖多少钱?”

郑大安啐骂道:“小王八蛋别卖关子,赶紧说!”

文臣们第一次觉得,武将粗鲁的语言也挺中听的。

葛中顺笑着伸两根手指。

“二十两银子?”

“二十两金子!”

官员们同时发出一声惊叹。

郑大安道:“这么贵卖的出去吗?夷人全是傻子?”

葛中顺一拍手:“这个价格咱们都知晓,但是夷人不知道啊!他们连丝绸和瓷器都没见过!”

徐冰疑惑道:“他们没见过,那穿什么衣服,用什么吃饭喝水?”

“船上的羊大人们都看见了吧,它们身上的毛可以剪下来纺线,再织成布做衣服。”

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徐冰捋着胡子点点头。

葛中顺继续道:“吃饭更简单了,穷人用木碗,贵族用银碗铜碗,反正是没人用瓷器。”

“而且那边照比咱们大启,实在是没法比,街上到处都是屎尿汤子,走路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脚下,因为不注意就会踩到屎。”

文官们面色各异,被他描述的画面恶心的够呛。

陈靖悄悄捅了他一下,让他在大人面前说话注分寸。

郑大安却不管那些:“继续说,老子就爱听这些!”

有将军给撑腰葛中顺更加放飞自我:“那些西方人一辈子只沐浴两次,出生洗一次,死的时候洗一次。”

“俺娘诶,那得多味啊!”

“特别臭!不过他们发明了一种带香味的水,洒在身上用来遮盖臭味。”

“对了,他们吃饭也特别简单,根本没有咱们大启这么多好吃的菜,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只有葡萄酒了……”

葛中顺喋喋不休的讲着,其他人静静的听着,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笑声。

相邻的另一节车厢上,查尔斯面色怪异。

坐在旁边的宋玉堂憋笑憋的难受,只能不停的喝水掩饰。

“宋大人,你想笑就笑吧。”

“没……我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
查尔斯不解道:“我不明白,这有什么好笑的呢?”葛中顺并没有夸张,他们那里就是他口中描述的模样。

宋玉堂意味深长的说:“等你到了上京就明白了。”

第142章 发现

赵骁这一觉睡了三个时辰,醒来时刚好火车即将入站。

他坐起身向外看去,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建筑吸引了他的注意:“那是什么?”

宋玉竹道:“上京火车站,我记得之前跟你提起过。”

两年前是说过,不过嘴上说的和真正建起来的完全是两码事!

随着一声汽笛声响起,火车稳稳的停靠在站台。

下了火车,无论是赵骁还是希望号的其他人都被火车站的恢宏的建筑震惊了。

查尔斯仰着头道:“这……这里是宫殿吗?看起比教皇国的圣母大教堂还要宏伟。”

宋玉堂喃喃道:“我也不知道,我们离开时这里还没建好呢。”

穿过后门走到大厅,墙上贴着五个硕大的鎏金字,写着上京火车站。宋玉堂这才反应过来,这里只不过是用来等候火车的地方。

出了火车站,大门口接驾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。

李得海露出笑脸走上前:“赵将军,您可算回来了,奴才们盼您盼的望眼欲穿啊!”

赵骁一看到他这张老脸也止不住笑意:“德行,赶紧叫车过来,送皇上回宫了。”

“哎!”

内侍们牵着马车过来,赵骁扶着宋玉竹上了车,自己则朝下属要了一匹马,跟在马车身边行走。

等他们离开后,其他官员家的马车和轿子才敢过来接着自家的大人回家。

宋玉堂的父母妻儿都来了,一见面秦氏便抱着他呜咽的哭了出来。

“儿啊,娘可想死了你!”

宋玉堂看着母亲头发里都长出了白丝,忍不住鼻子发酸,拍拍娘亲的后背道:“莫要哭了,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。”

宋桥道:“行了,堂儿舟车劳顿的这么久,快让他回家休息休息吧。”

秦氏松开儿子擦了擦眼泪,从上到下不停的打量,眼底尽是慈爱。

后面的张氏轻唤了一声:“玉堂。”

宋玉堂看见娘子,赶紧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。

两个儿子正怯怯的看着他,大儿子已经五岁了,小儿子才两岁半,都不记得爹爹了。

宋玉堂蹲下身一把抱起二人道:“星儿,辰儿把爹忘了?”

老二挣扎着要娘亲抱,老大涨红着脸半晌才喊出:“爹……”

“哎!”宋玉堂激动的在两个儿子脸上各亲了一口。

宋桥道:“这么冷的天,赶紧回家吧。”

宋玉堂放下儿子道:“你们先回去,我还有公事要办,一会就回去了。”

他得先去市舶司述职,跟工部的官员一起安顿从西方带来的种子和猪羊。

天气寒冷,猪和绵羊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,尽快找地方安置进去。千里迢迢从西方运送回来,死一只大家都得担责任。

种子虽然不怕冷,但要交给司农司,由他们妥善保管,等天气暖和下来再进行培育。

还有查尔斯公爵的他的女儿。

这两人本应该由鸿胪寺负责,不过查尔斯只认识宋玉堂,不想跟其他人交流。没办法宋玉堂只得能者多劳,把他们去京都会馆安置妥当。

查尔斯还有十多箱子的行礼,直接派人先送到京都公馆。

这里是专供外国宾客临时休息的地方,如果查尔斯打算长期留在大启,当然还是另买房子比较方便。

送走家人,宋玉堂带着查尔斯父女二人坐上马车朝市舶司走去。

这一路上三人都在看窗外,两年不见,正阳大街变化非常大,多新建的楼房。

街道两边还种着花草树木,这会虽是冬季,但不难想象,到了春夏之际,这条街应当会很漂亮。

大启的繁华让他们目不暇接,穿过正阳街,马车拐进胡同里。

查尔斯终于明白他们在火车上笑什么了,这里照比安顿特普实在太干净了!

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,地上铺着整齐的石砖,连块污泥都没有,更别说屎尿。

“宋,你们的百姓都在哪里方便?”

宋玉堂道:“城内家家户户都有如厕,城中也有公用如厕,地下有污水道,粪便都会排到城外。”

“难道就没人往城中倒粪便吗?”

宋玉堂摇头:“没有,这种行为太恶劣,会被人耻笑的。”

查尔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,

马车停在市舶司门口停下,宋玉堂的顶头上司和工部的官员都迎了出来。

看见车里走出来两个夷人纷纷一愣。

宋玉堂解释道:“这是查尔斯公爵,上面吩咐让我帮忙安排住处,我便一起带来了。”

“哦,欢迎欢迎。玉堂你可算是回来了,这一趟辛苦了吧!”顶头上司拉着宋玉堂的手不停的寒暄。

年后宋玉堂大概率会调走,加上他的身份自然是没人敢找麻烦。

述职很简单,回去报个到宋玉堂将整理好的一大包种子交给司农司,告诉工部官员绵羊和白猪的习性,他们自会安顿。

从市舶司出来,宋玉堂送查尔斯和小妮娜去京都公馆。

半路上还给二人买了上京的栗子糕,红豆酥和牛乳糖。

软糯香甜的栗子糕入口即化,小妮娜开心的叫了起来。

“哇,真是太美味了!”

她捏起一块递给父亲,查尔斯尝了尝,顿时眼睛一亮,被这美妙的味道所震惊。

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
宋玉堂笑着介绍:“这是板栗做的糕点,如果喜欢可以让公馆里的小厮帮忙买。”

查尔斯没忍住又吃了一块,“这东西贵吗?”

“三十文钱一盒,每盒里有十块,换算成你们的货币,差不多三十铜币。”

查尔斯再次震惊:“这么便宜!”

宋玉堂道:“上京像这样好吃的美食有许多种,有时间带你们一一尝尝。”

“多谢!”查尔斯又捡起一块栗子糕吃进去,他因为生病的原因很少贪食,不得不说这大启的糕点非常合他的胃口。

很快马车便抵达了京都会馆,门口有小厮接引他们来的提前安排好的房间。

公馆居然给查尔斯安排了一个小别院,估计是赵骁提前派人过来交代的。

宋玉堂把二人送到这里便准备回家了。

“有什么事可以差院子里的小厮去叫我,他们都知道我家住在哪里。你的病也不用担心,我父亲和叔叔都是郎中,有时间他们会帮你治病。”

查尔斯伸手拥抱了他一下:“谢谢你,玉堂。”

宋玉堂还不习惯他们夷人的礼节,尴尬的拍拍他道:“好好休息,过几日再来看你们。”

宋玉堂离开后,查尔斯牵着女儿进了屋。

房间里提前点了火炉和熏香,温暖极了,还有下人准备了茶水和饭菜,询问他们是否用饭。

两人路上已经吃了不少糕点,这会吃不下别的东西,查尔斯摆摆手让他们出去。

妮娜乖乖的坐在床上说:“父亲,这里真好。”

查尔斯道:“喜欢这里?”

“嗯!”小妮娜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
查尔斯也一样喜欢这里,他幼年曾生活在繁华的法兰西,那里有辉煌宏伟的宫殿,可跟大启一比,简直就像是像村落一般,不值一提。

更别说他们路上乘坐的希望号和火车,大启远比他想象中更伟大。

查尔斯摸摸女儿的头发说:“那咱们就在这多待一些时间。”

皇宫中,赵骁刚洗完了澡,换了一身舒服的常服,宋玉竹拿来干毛巾帮他擦头发。

这两年因为在船上用淡水不方便,大家都用海水洗澡。海水洗久了,身上都能搓下来盐粒子。

宋玉竹也换了身便衣,两人准备去一趟宋府。

宋柏得知赵骁今天回来,早早就派宋全进宫送信,让二人回家吃顿饭。

因为赵骁孤身一人,身边没有亲人,宋柏和江蓉总是多惦记着些。

头发擦干,宋玉竹从怀里拿出一个雕着龙纹的墨玉冠帮他束在发间。

赵骁对着镜子摸了摸玉冠说:“上面有龙纹,万一让人看见,以为要谋反怎么办?”

“管他呢,反正阿骁带着好看就成了。”

“你莫要被美色迷了眼。”

“朕要当昏君。”宋玉竹趴在他背上,像小猫似的蹭着他的脖子。

赵骁一用力将他背起来,托着屁|股颠了颠:“瘦了,是不是没好好吃饭?”

“哎,美人不在,朕茶不思饭不想…哎?哈哈哈哈,不闹了不闹了……”赵骁反身把他抱在身前,挠他的痒痒。

门外李得海听见里面的笑声,忍不住在心中感慨,还得是赵将军,换了别人谁都不成。

两人闹了一会便乘车回了宋府。

宋全早就候着了,看见马车急忙迎了上去。

“赵将军您回来啦!”

赵骁跳下马车笑道:“回来了。”

宋玉竹踩着马凳也下了车,一行人朝府里走去。

“老爷夫人,少爷和赵将军回来了!”

院里宋柏和江蓉听到呼声连忙迎了出来,宋玉潼也很在后面跑过来。

“赵大哥,赵大哥!”小丫头大喊着。

“哎!”赵骁一把抱起宋玉潼,捏了捏她的小鼻子。

“还记得我呢?”

六岁的宋玉潼一笑漏出两个空洞洞的门牙:“记得,你带我骑过大马呢!”

宋柏接过女儿道:“外面冷,快进屋吧。”

进了屋下人开始摆桌子准备开饭,宋柏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道:“平日也没人跟我喝酒,今个阿骁陪伯父和两杯。”

“好。”

禾香端来一大碗面放在他面前道:“这是夫人亲自给您擀的面,咱们老家有句话叫上车饺子下车面,吃了面就算回家了。”

一股暖流涌入心间,赵骁感激的看着江蓉。他从小在杂耍班子长大,后来又流浪在街头,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,这种画面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。

江蓉道:“趁热吃吧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“哎!”赵骁拿起筷子,几口就吃干净了。

一盘盘的美味佳肴端上桌,宋玉竹难得胃口大开吃撑了。

赵骁的胃口更好,吃完那碗面又吃了许多菜,还跟宋柏喝了好几杯酒,直接把宋柏喝高了。

宋玉竹扶起父亲回房间,宋柏打着酒嗝道:“赵老弟好酒量,下……下次再喝。”

江蓉哭笑不得:“这俩人都喝差辈了!”

赵骁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
等人离开后,江蓉突然脸色一变道:“赵骁,你实话告诉我,你跟玉竹到底是什么关系?”

第143章 纸币,橡胶

赵骁宛如被人用一瓢冷水从头浇下,瞬间酒醒了一半。

“伯母…我……我们……”他支支吾吾舌头都快打架了,心里一个声音不停的说,完了她知道了。

其实赵骁不怕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,他更怕宋玉竹为难。

他一个人无亲无故,即便被人厌恶,被人唾骂都无所谓,但宋玉竹不行,他是大启的皇帝,是明君,更是他心尖上的至宝,容不得别人诋毁。

赵骁沉默片刻道:“伯母,这件事跟玉竹没关系,是我主动招惹的他。”

说完这句话,赵骁便低下头等待江蓉的责骂。

然而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开口,赵骁疑惑的抬起头。

江蓉脸上并没有多少愤怒,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。

“怪不得竹儿骗我们说自己身体有毛病,一直不册封后宫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”

江蓉早就察觉到两人关系不同寻常,虽说的挚友,但哪有朋友一起不娶妻不纳妾,还经常凑在一起的?

玉竹找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行,赵骁难道也不行?这小子生龙活虎的,怎么看都不像身体有毛病的模样。

加上前些日子她参加茶会时,听到京城中几个夫人聊起后宅的事,谁家养了娈童,哪个男子找了男戏子做相好,她便留了心。

今日从二人进门开始江蓉就在暗中观察,她发现这两人的眼神时不时就黏在一起,哪是朋友之间的目光,分明就是小情人阔别已久的模样!

也就是宋柏那一根筋察觉不出来,还拉着赵骁称兄道弟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赵骁惭愧的道歉。

江蓉叹了口气:“我知道这件事我阻止不了,玉竹那孩子别看他平日里性子温和,可骨子里却倔的很,他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更改。”

赵骁点了点头,当初要不是他要造反,自己可没这么大的胆子和想法。

“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。”

赵骁支棱起耳朵,俯首聆听。

江蓉打量着他的身体道:“竹儿跟你在一起……肯定是要受委屈的那个,他本来底子就薄,你要照顾好他。”

赵骁听出她说的什么意思,脸腾的烧了起来。

“伯,伯母您放心,我我我肯定会把他照顾好!玉竹若是有半点差池,我提头来见!”

江蓉不开心的嘟囔:“谁要你那脑袋,孙子我是抱不成了,你们俩的身体要好好保重,别让我们担忧。”

“哎!”赵骁激动的眼眶都红了,本来他都做好被棒打鸳鸯的准备,没想到江蓉居然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。

准备了一天的饭菜,江蓉也有些累了,她起身道:“你也别光顾着傻笑,这件事只我自己知道就得了,玉竹父亲那可千万别说漏嘴,他性格耿直一时间恐怕难以接受你们的关系。”

“嗯!”送走江蓉,赵骁激动又独酌了两杯酒。

不一会宋玉竹回来了,拉起他道:“走吧,咱们回宫。”

出了宋府,外面天色已经晚了,赵骁一把将他抱上了车。

“喂!”宋玉竹吓了一跳,拍了他后背一下,生怕被人看见。

赵骁随即也上了马车,他抱着宋玉竹道:“玉竹,今天我特别开心……”

“你喝多了?”

“没有,我清醒着呢,你猜刚刚伯母跟我说了什么?”

“说什么了?”

“她问我,咱们俩是不是那种关系。”

宋玉竹身体一僵,心跳漏了一拍:“你怎么说的?”

“我跟她说了实话。”

“然后呢?我娘说了什么?”宋玉竹脸都吓白了。

赵骁握着他的手亲吻他的指尖道:“你娘让我好好照顾你,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爹。”

宋玉竹将信将疑的缩回手:“真这么说的?她没骂你?”这不是他认识的江蓉啊!

她娘年轻时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厉害,爹爹可不敢招惹,也就是这几年有了玉潼才渐渐变得温和下来。

“所以我才这么高兴。”赵骁看着他眼底尽是爱意。

宋玉竹没想到母亲会猜到两人的关系,更没想到她会同意这件事,心里一暖,压在身上的重担突然被移走,变得豁然开朗。

“阿骁,我好开心啊!”宋玉竹抱住他的脖子亲吻着他的眉心。

赵骁抚摸着他的后背,炽热的手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温度,摸着摸着手不老实起来,顺着腰线向下滑去。

宋玉竹比他还心急,扯开赵骁的衣带,像小狗似的啃着他的脖子。

这两年素的又不是赵骁一个人,都是成年人他忍得也很痛苦好嘛。

赵骁被他啃出一身火,正准备翻身把人压在下面时,马车突然停下来了。

“陛下,到了。”

马车停在了寝宫门口。

赵骁抱起宋玉竹飞奔着下了马车,速度快的都出了残影,旁边值夜的李得海以为自己眼花了,揉了揉眼睛见寝宫的大门还开着,里面已经穿了呜咽的声音。

他老脸一红,连忙上前把门关上,吩咐新调来不久的小内侍去准备热水。

二人回到寝宫,赵骁把宋玉竹放在床上,自己三两下便脱掉了外衫,被撩起的下身硬挺的将亵裤顶得老高。

宋玉竹看了一眼便觉得腰都酸软了,他躺在塌上,胸口不停地起伏,喉结上下滑动,欲火燥得他脸颊泛起了红晕,像涂了两团胭脂似的,显得格外明艳动人。

“阿骁。”宋玉竹的声音轻的像叹息。

“我在。”赵骁俯身过来,舔舐着他的耳廓。

“唔……”宋玉竹耳朵非常敏感,痒得想躲,偏偏身体被赵骁牢牢的禁锢住,只能被动忍受这难耐的“折磨”,嘴里发出暗哑的呻吟声。

赵骁似乎对他的耳朵情有独钟,先是用舌尖勾勒耳廓的形状,然后含着耳珠吮吸,最后像欢爱似的探入他的耳蜗。

宋玉竹呻吟着推拒着赵骁结实的胸口,却被捉住手腕压在头顶。悬殊的力量让他没办法挣脱,只能颤抖着任他采撷。

赵骁吻着他的眼睛,鼻尖,最后长驱直入吻上他的唇。

宋玉竹轻轻咬一下他的舌尖,马上被赵骁掠夺得喘不过气,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,拉成银色的细丝。

赵骁起身,解开他的衣带,不得不说古代的衣服真方便,扯开衣带就只剩一条亵裤了。

赵骁顺着他的脖颈一直吻到腰窝,宋玉竹见他还要往下,吓得夹住双腿:“阿骁,你要干嘛?”

“乖,让我亲亲。”说完一把扯下他的亵裤舔弄起他阴茎,灵巧有力的舌头抵着他的马眼不停打转,刺激得宋玉竹身体绷成了一张弓。

宋玉竹脸热的吓人,一只手遮在眼睛上,一只手摸着赵骁的头发。

“阿骁……啊!”

赵骁含着他那话儿吞吐起来,强烈的刺激让宋玉竹头皮发麻。之前两人从未用过这种方式性交,一想到赵骁在帮自己口交,宋玉竹舒爽得仿佛要升天了。不一会便后脊发麻,小腹紧绷要射了。

连忙推开赵骁,精液还是喷洒在他的下颌上。

宋玉竹喘着粗气,扯过衣裳帮他擦了擦脸:“怎么不躲开?”

赵骁道:“我又不嫌你脏。”

宋玉竹起身摸着他坚硬的下身也想帮他口交,赵骁却拒绝了。“下次再说,今天我只想操你。”粗糙的大手顺着他的臀瓣摸了上去,手指停留在后庭处揉捏起来。

宋玉竹被他露骨的话刺激的差点叫出声,他咬着下唇抬起身体配合赵骁的手指。

床边地柜子里有提前备好的膏脂,赵骁挖了一块涂抹在宋玉竹的后庭上,很快就化成了水。两根手指顺滑的插了进去,找到他最敏感的位置按压起来。

“唔……啊…”宋玉竹昂起头,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胳膊。

赵骁拍了拍他的屁股:“放松,你夹得太紧了。”

“嗯……啊……阿骁……”

赵骁忍不住了,拔出手指,发出啵的声音。扶着阴茎在他后庭蹭,流出的液体将宋玉竹的后庭蹭得湿漉漉,稍稍用力,前面的头便探了进去。

赵骁吻了吻他的脸颊:“玉竹我好想你,在船上天天想这么操你。”

宋玉竹咽了口口水:“我、我也是……”在爱人面前,没有什么露骨的话是不能说的。

阴茎随着他的话音一整根都插了进来,将他撑到了极致。

“啊…”宋玉竹发出难耐的叫声,两年未做过爱,身体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敏感。

赵骁也被包裹着舒服的叹出声,扶着他的腰顶了两下,等他适应了自己的大小,开始了快速地抽插。

“啊……啊啊啊!”太快了,太快了,每一次都顶在他的前列腺上,爽得宋玉竹又硬起来了。

“阿骁……慢,慢点,我不行了。”

赵骁一刻都不停息,他握着着宋玉竹的脚腕,几乎将他对折。粗壮的性器狠狠他撞在他雪白的臀肉上,抽插时带出里面粉红色的嫩肉。

肉体的拍打声夹杂着粘腻的水声,快感如同海潮一波又一波的袭来,宋玉竹眼睛都冒起了金星,他恐惧的想,自己不会被赵骁操死吧?

做了一柱香的时间,赵骁终于快射了,他紧紧锁住宋玉竹的腰,加快了撞击的速度,随着一声低吼将精液全部射进了他的身体里。

射完他并没有把阴茎拔出,而且继续亲吻着宋玉竹的脸颊。

“阿骁……”

“舒服吗?”

宋玉竹坦诚地说:“舒服得快上天了。

赵骁揉捏着他泄过两次的阴茎道:“那就让你再舒服舒服。”

他还没来得及拒绝,就感觉到自己后庭里的阴茎又硬了起来。

这次赵骁直接把他抱起来站着操弄,这个姿势宋玉竹想躲都没处躲,每一次插入都狠狠地撞在他的前列腺上,他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,身体颤抖得像筛糠。

“我不行了……不要了……呜呜呜…阿骁饶了我吧……好哥哥……”

这声好哥哥叫的赵骁热血沸腾,控制不住再次射了进去。

夜还很长,等候在外面的内侍将水热了一遍又一遍。

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,宋玉竹起身腰酸疼的仿佛不像自己的,这就是纵欲的结果啊。

昨晚最后他都快晕过去了,完全记不得赵骁怎么帮自己洗的澡,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。

李得海听见他醒了,连忙端着漱口水和痰盂进来。

“赵骁呢?”

“赵将军去军营了,他让我告诉您晌午就回来了。”

宋玉竹扶着床站起来,后面的不适感让他眉头紧锁。

“陛下,要不您再多休息一会?”

“不用了,还有许多事要安排。”

宋玉竹换好衣服,披着大氅坐步辇去了养心殿,平日里他是能走绝对不会乘步辇,今天实在是走不了,两条腿软成了面条。

昨晚下了一场雪,将整座宫殿都盖了一层白。

内侍们抬着步辇走在上面,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。

宫里扫雪的小黄门看见步辇纷纷停下工作,跪在旁边请安。

“这么冷的天叫他们别跪了,躬身行礼就得了。”

“哎……”李得海应了一声,连忙让小内侍去吩咐。

来到养心殿,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工部,将五十万金币重新熔炼。这五十万金币听着不少,真正提炼完最多只有三十万两黄金,因为西方的金币并不是纯金,里参杂了不少黄铜。

像英吉利铸造的金币,金子含量只有百分之五十左右,法兰克稍微多一些,但也不超过百分之七十,还有占拜庭的金币,含金量更低,这也是赵骁没在那边售卖丝绸的原因之一。千里迢迢从那边换回来一堆黄铜有什么用?

熔炼后的金子,纯度差不多能达到百分之九十左右,这些金子将用于国家财政储备发行纸币。

辰时一刻,户部尚书刘蔺和徐冰被召进宫。

大启发行货币都是由户部负责,按照国家的发展,安排发行货币的数量,再由铸币所进行铸造。

铸造出的钱币经由户部支配,用于军费支出,官僚俸禄,宫廷支出以及行政支出。

这些钱从官府流入民间,再从民间税收等形式回笼,形成一个稳定的经济社会。

宋玉竹把自己的想法跟二人说了说。

“陛下要发行纸币?”刘蔺和徐冰同时开口道。

“没错。”

徐冰捋着胡子道:“前朝也曾发行过纸币,不过老百姓们不认,商家也不收,后来便渐渐取消了。”

刘蔺也点头道:“而且纸币不好存放,怕水怕火怕霉,百姓们更喜欢用铜钱。”

宋玉竹也考虑过这个问题,但现代不一样从银元慢慢过渡成了纸币。

“铜钱虽好但过于沉重,不适合出门携带,再者数起来太过繁琐,不如纸币一目了然。”

二人听着宋玉竹的话,点头颇为认同。

就拿这几日来说,马上就要过年了,附近的百姓纷纷进城购买年货,碎银子用起来虽然方便,但并非哪里都能使用,往往车上都带着几贯铜钱,十分不安全。

宋玉竹继续道:“朕打算一次发行五种面值的货币,一文,五文,十文,五十文和一百文。”

二人眼睛一亮,如果都换成纸币,一贯钱也不过是十张纸,携带起来倒是十分方便!

纸币还有一个好处,可以印上各种标志性的建筑和人像,宋玉竹有私心,他想要把为国做出杰出贡献的人都印在钱上,让百姓们牢牢记住。

宋玉竹道:“这件事你二人先琢磨着,等过了年再议。”

“遵旨。”

二人离开后,宋玉竹又叫来了工部尚书纪明礼和科研院的沈伦面圣。

赵骁从欧洲带回来的玉米种子,是这次最重要的东西,玉米耐寒耐旱产量也比黍米和小麦高,一旦把玉米推广种植,能多养活数千万人口!

纪明礼也知道这些东西宝贵,送到工部后立刻派人交给司农司的主事。

纪明礼道:“司农司已经取出一部分在暖房里培育起来了,想来不久就能长出新株。”

“猪和绵羊也由上林苑间的良牧接管。”

宋玉竹道:“这些种子和牲畜对大启将来的发展有大作用,务必要尽心尽力培育。”

“陛下放心,臣定会仔细督促他们,不敢有半分懈怠!”纪明礼能坐上工部的第一把椅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,明白这件事有多重要,办砸了恐怕会摘冠。

宋玉竹点了点头。

他又看向沈伦:“希望号从柔佛运回来一批橡胶球,这些橡胶球还需要加工才能使用,年后科研部将这件事提上日程。”

“遵旨。”

上辈子宋玉竹不是化学专业,对橡胶的制作方法也不太了解,只知道采集下来的橡胶还需要催化后才能使用,否则会随着天气的冷热变软变硬。

这些事安排完,宋玉竹才想起跟随希望号前来的那个查尔斯公爵。

第144章 从天而降

临近新年,上京热闹非凡。

大街上除了张灯结彩挂满红绸,还有不少演杂耍的戏班子。

有吐火的,吞刀的,最吸引人注目的是走单丝的。

表演的小丫头不过七八岁,头上顶着瓷碗,走在一根纤细的绳子上,地上铺满了尖刃,一旦从绳子上掉下来非死即伤。

小姑娘艺高人胆大,走到绳子中央竟然还敢将一条腿举到头顶,表演了个金鸡独立。

“好!”

“厉害!”观众们纷纷喝起彩。

“大家有钱捧个钱场,没钱捧个人场。”杂耍班主敲着铜锣在人群中央绕圈,嘴里的吉祥如意话不重样的往外冒。

围观的群众里有托,一边叫好一边扔铜钱,有的百姓也跟着扔下一两枚铜钱,不过大部分都是摇摇头转身离开。

“叮当!”一声清脆的响声砸在托盘上,戏班主看着那一枚金灿灿的钱币眼珠子都直了。

他不敢置信的捡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下,上面清晰的印着牙印。

“谢谢大爷!谢谢大爷!”这一枚金币差不多有一两重,折成银子就是十两,折成铜板可是上万枚啊,够他们干一年的了!

“父亲,他在叫我大爷呢~”吉娜满脸兴奋的说着,原来刚刚那枚金币是她扔下的。

查尔斯无奈的捏了捏她的鼻子:“不要胡闹。”

“可是那个姐姐真是太厉害了,比以前看过的马戏团都要好看。”

查尔斯没办法跟小女儿解释财不外露的道理,眼下他们初来大启,还不清楚当地物价,随意漏白恐怕会让人注意到。

这次来查尔斯身边只带了四个仆从,那几个人还不会说汉语,留在会馆没跟出来。

他的担忧不无道理,虽然上京的治安照比前朝已经好太多,但街上依旧有不少小偷。

刚才他们打赏的那枚金币,已经让不少人惦记上了。

查尔斯抱着女儿继续往前走,殊不知身后跟了三四个人。

走到一处糕点摊子,查尔斯停下脚步,昨天宋玉堂给他们买的糕点都让父女俩吃完了,他打算今天再多买一些。

正当他挑选时,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人,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
“长没长眼睛啊!”男子骂骂咧咧的离开。

查尔斯皱着眉,心想这大启身怎么这么不讲理,明明是他撞的自己,竟然恶人先告状。

老板将糕点装好,他放下女儿刚要掏钱时,发现自己腰间的钱包不见了!

查尔斯瞬间明白过来,刚才那人故意撞自己,是将自己的钱包偷走了!

“父亲?”吉娜小声叫着他。

查尔斯怕吓着女儿,装作无事道:“我忘记带钱了,咱们先回公馆吧。”

“怎么会呢?刚才我还从您的钱包里拿了金币。”吉娜疑惑的看着他腰间,结果并没有发现钱包。

她懂事的点点头:“我们走吧。”

二人刚要离开,突然有人从身后拍向他的肩膀:“这位兄台……”

查尔斯瞬间从腰间拔出匕首刺了过去,别看他身体不好,但格斗本领也是顶尖的,要不然怎么会在吃人的安顿特普港生存下去。

对方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,匆忙的拿扇子格挡了一下。

“喂,没必要这么大的脾气吧,我可是给你送钱袋子的。”

男子晃晃手里褐色的钱包。

“还给我。”查尔斯冷冷的说道。

“你这人,不会说声谢谢吗?”

“这是我的钱包,我凭什么要谢你?”

“又不是我偷的钱袋,好心帮你拿回来,你还这副态度。”

查尔斯见那人说话油腔滑调不像好人,心里提起十二分的警惕。

“行了,不逗你了,钱袋还你,以后在街上小心点。”那人说罢将钱包扔给查尔斯,转身便飞走了。

吉娜惊讶的喊道:“父亲,他会飞!他会飞呀!”

查尔斯捡起钱袋揣进怀里,抱着女儿匆匆离开。

小巷里,柳燕子正拿扇子敲田耗子的脑袋:“跟你说了多少次,不要偷人家的东西,你怎么还偷?”

田耗子捂着头,委屈巴巴的说:“我见他打赏都扔金子,便一时技痒没忍住……况且我不偷别人也会偷,还不如我自己出手呢。”

柳燕子道:“那人是跟着赵将军从西洋一起回来的夷人,他住在京都公馆是皇上的客人,莫要再打他的主意了。”

“哎,楼主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?”田耗子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追问。

柳燕子没搭理他,“以后不准在街上行窃,再让我看见绝饶不了你。”

“嘿嘿,不偷就不偷呗。”

柳燕子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,田耗子吓得菊花一紧,连忙举手起誓:“我田远征以后若是再偷人东西就不得好死!”

“这还差不多,三十晚上记得回玄衣楼吃饺子。”说罢纵身一越,朝城西大营飞去。

赵骁昨日回来,两人还没过见面,这么久不见合该喝点酒庆祝一下。

来到大营见门口守门的士兵拦住他道:“禁止擅闯大营。”

柳燕子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他,“赵将军在里面吗?”

士兵连忙把腰牌还给他:“将军在里面,大人请。”

暗卫统领这个官职虽然不高,但有个好处就是去哪都通行,哪怕是他想要进宫,递了牌子一样畅通无阻,这就是宋玉竹和赵骁对他的信任。

进了军营,柳燕子东瞧瞧细看看,走着走着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怒喝,吓了他一跳。

循着声音走过,见十多个士兵跪了一排,正在受训。

“我说没说过,在军营中不许赌博?”

“说过……”几个人诺诺的回应。

“说没说过!”

“说过!”

赵骁一脚将最中间的人踹飞出去:“说过你们还败法乱纪,是觉得我不会罚你们,还是以为自己特殊?”

“将军息怒,我们再也不敢了。”士兵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。

事情的起因是,军中管束不严,有几个士兵组织赌博,从一开始掷骰子娱乐,到后来一大群人拉帮结派的推牌九,输赢越来越大。

有个小兵把自己三年的军费都输没了,一怒之下竟然拿刀追着人砍起来,刚好被赵骁看见,将二人拦下询问原委。

起先二人还不说实话,后来在赵骁的威逼下吐露了实情,军中这两年一直有人在组织牌局。

赵骁一听,火瞬间的烧到了脑瓜顶,这群王八羔子们是要反了天了,竟然敢在军营里开赌局!

他命人立刻将组织赌博的人全部抓出来,这里面居然还有两名校尉。

柳燕子来的时候,他正在训这些人。赵骁正在气头上,柳燕子也不敢上前打扰,找了个被风的地方看热闹。

不一会郑大安闻讯匆匆跑来:“他娘的,谁让你们赌钱的,不想活了!将军消消气,莫要气坏了身子。”

赵骁指着郑大安道:“我把西大营交给你,你就是这么管的?”

郑大安擦着头上的冷汗道:“属下知错,请将军责罚。”

“别着急,慢慢来,今天谁都跑不了。”赵骁冷冷的说着,眼神凌厉的仿佛刀片一般。

郑大安脸色一白,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话。

赵骁道:“既然选择当兵,就得遵守军营里的规矩,你们不愿遵守,那就让你们赌个痛快,把他们拉出去,以后禁止再入军营。”

“是!”葛中顺带着人将这十多个涉事的士兵押着往外走。

“将军,我们知错了,求将军再给我们一次机会!”士兵们纷纷磕头求饶。

如今天下太平,军营里每个月发三两饷银,比干别的赚钱多了!

他们都是普通人,离开军营就得回家种地,况且军营里还有不少同乡,让家里人知道他们是因为赌博被赶出来的,以后还怎么做人呐。

其中一个姓杜校尉挣脱钳制,跑到赵骁身边抓着他的衣摆,涕泪横流道:“将军,我跟您上阵杀敌出生入死,您不能就这么把我赶走啊!”

赵骁认得此人,当初几次大战都见过他的身影,的确是一员勇将。可像他这般目无法纪的将领他很难再用。

“拉出去!”

“将军!将军!”

这些人被带走后,郑大安走上前:“将军这件事是我不好,我管束不严……”

赵骁冷眼看着他道:“你心里想得什么,本将都知道。”那些参加赌博的都是以前承天军的人。

郑大安后脊发凉。

“不管你是无心也好,故意放任也罢,我劝你都把心思藏好了。若再有一次,跟他们一起收拾东西滚蛋!”

“是!”郑大安腿一软,跪在地上汗如雨下。

他没想到赵骁真看出自己的想法,这些人一早赌博的时候他就知道,之所以没管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当年叶将军之事。

赵骁来军营一趟,憋了一肚子气,转身往外走时,看见蹲在旁边的柳燕子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柳燕子腿蹲麻了,扶着营帐站起来:“嘶,赵将军你这脾气不改当年啊……”

赵骁看着他手里的扇子和一身花俏的衣衫:“柳楼主也是风流依旧。”

二人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。

赵骁:“你来的正好,同我一起进宫吃点酒,我从西方带回来的葡萄酒味道十分醇正。”

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~”

回到皇宫时,宋玉竹还在养心接见客人,赵骁和柳燕子闲来无事又比起轻功,两人比看谁第一个飞到大殿房顶。

两年未见柳燕子的轻功又精进了不少,竟然在一息之间飞到屋顶最顶端的瑞兽上,赵骁只能跃到中间的房脊上。

“将军,你不行啊~”

赵骁被他这贱嗖嗖的模样气的够呛,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币朝他扔了过去。

这两天下了雪,屋顶湿滑,柳燕子转身准备躲闪,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。

宋玉竹和查尔斯正在屋内交谈,只听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。

二人同时看向窗外,柳燕子捂着屁股爬起来怒吼:“赵骁,你欺人太甚!”

第145章 高句丽公主

查尔斯面色怪异的看着窗外的人:“国王陛下,你们大启人还真是多才多艺。”

宋玉竹问:“你认识他?”

“算不上认识,上午我在街上被偷了钱袋,他帮我拿回来的,我还没感谢他。”

“那正好,朕叫他进来一起聊聊。”宋玉竹朝柳燕子招了招手。

柳燕子尴尬的走进来:“属下拜见皇上。”

“免礼,柳统领,听说今天你帮查尔斯公爵拿回了钱袋?”

柳燕子抬头一看,这个夷人怎么也在?脸上不挂面纱的模样还挺好看的。

“没错,是属下帮他抢回的钱袋。”

查尔斯走上前屈身行了个礼:“多谢你的帮忙,今天的事抱歉了。”

柳燕子摇着扇子,目光在他身上流连,见他被看的又要发火,合上扇子道:“举手之劳,不足挂齿。”

不一会赵骁也走了进来:“既然都在这,就留下来一起用饭吧。”

查尔斯本来想拒绝,因为女儿还留在公馆里,不过他又对大启的皇帝实在太好奇,最后点点头留了下来。

四人在盛云宫用的午膳,天气寒冷宋玉竹让御膳房准备了热锅子。

四个香炉大小的铜锅,锅中间用铁板隔开,一边是麻辣红油锅,一边是猪骨汤锅。锅里的辣椒就是赵骁从西方带回来的。

锅下面是一个小炭炉,每隔一会就会有内侍过来换炭。

桌子上摆放了十多盘新鲜的牛羊肉,牛百叶、毛肚、牛舌还有新鲜的蔬菜和粉丝。

赵骁和查尔斯还没吃过涮锅子,倒是柳燕子之前在宫里尝过一次,心里一直惦记着。

宋玉竹教二人:“锅子开了,夹着想吃的菜在锅里涮,熟了沾着酱料食用。”说完自己先演示了一遍。

又嫩又薄的羊肉放在沸水里滚一遍就熟了,再蘸上调制好的干碟蘸料,味道鲜美极了!

赵骁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片,放在锅里涮起来,涮得差不多了捞出来沾上干碟,一口塞进嘴里。

宋玉竹看着他道:“味道如何?”

赵骁眼睛都亮了:“这太好吃了!是你发明的吗?”

“这种吃法是游牧民族发明的,他们在外面放牧经常携带这样的小锅煮东西吃,我只不过稍微改进了一下。”

赵骁能吃辣,牛肉在红油锅里涮出来更过瘾!还有脆脆的毛肚,这东西过去可没人这样吃过,没想到味道这么好!

查尔斯也学着两人,在骨头汤里煮了一点肉食用,味道确实不错。

他夹起一片牛百叶放在小锅里煮熟,吃到嘴里,被这新奇的口感征服。

“这是什么东西,怎么这么好吃!”

柳燕子道:“牛百叶,知道是什么吗?”

查尔斯摇了摇头。

“是牛的胃,看见那小毛刺了吗,是牛用来消化草料的……”

查尔斯脸一白,嘴里的毛肚吐也不是,咽也不是,最后在柳燕子笑眯眯的桃花眼下,咕噜吞了下去。

赵骁又让人去取来葡萄酒,西方还没有酒瓶装酒,用的都是橡木制作的酒桶。一桶酒差不多有四十多斤,赵骁带回来了十多桶。

喝葡萄酒得用专门的杯子,宋玉竹有一套琉璃杯,仿现代红酒杯制作的,盛上红酒颜色十分漂亮。

查尔斯以前在安顿特普喝酒用的都是银杯,还是第一次食用这种琉璃杯。杯身像冰做的一般晶莹剔透,就连酒的味道都增色的不少,被惊艳的说不出话。

吃过饭查尔斯询问在哪里可以买到这种琉璃杯。

宋玉竹笑道:“你若喜欢朕让人给你送一套过去。”

“多谢国王陛下!”查尔斯单手放在胸口,深深鞠一躬。

等他离开后柳燕子也找借口离开了,只剩下赵骁和宋玉竹两人。

“腰还疼吗?”

宋玉竹瞪了他一眼:“还好意思问。”

“咳。”赵骁握拳咳了一声。“昨晚实在是憋的太久,控制不住……下次肯定不会了。”

“还想有下次啊?明天就搬回你自己府上睡!”

“我错了,阿竹~”

时间一晃来到长治六年,经过这几年的发展,大启已经逐渐走向成熟。

十八州的公路全部铺设完毕,每个条公路都有自己的名字、驿站、关卡。这些都由各地政府负责管理。

公路的好处也渐渐显露出来,行商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。不少路段过去非常难行,遇上下雨天更是泥泞得走不了马车,如今新建的水泥路下再大的雨都不会陷车了。

拿顺风镖局为例,前两年走镖的利润在三成左右。

一件货运费三十两银子,除去路上的人工花费,再刨除马车和马匹的损耗,最多只能赚十两银子。

如今路修得好,马跑起来不费劲,速度又快又省钱,利润最高能达到五六成。

孙镖头年纪大了,干脆金盆洗手,把生意交给了自己女儿和女婿。

孙家小姐招了刘长洲为婿,前些年刘长洲因怒斥官府私自收税被打坏了腿。后来虽被朝廷褒奖,但身体一直都不太好。

去年他年迈的母亲也去世了,只留他一人过的孤狐伶仃。

孙小姐再次经过昌吉县时去看望刘长洲,二人互生情愫,孙小姐询问他是否愿意跟自己回保定府。

刘长洲无亲无靠自然是愿意,没过多久便喜结连理,孙小姐有胆量管外,他有头脑掌内,两人日子过得十分舒心。

顺风镖局还开展了新业务,送镖的同时也代购货物,赚钱的同时又避免了空车浪费资源,镖局二人手中越做越大。

话说回橡胶一事,从柔佛州带回来的橡胶送到科研所,沈伦带着江一道和一众下属将精力全部放在这一堆橡胶球上。

起初他们将橡胶球放在熔炉里,温度太高就会降解,控制温度在一百度左右时,橡胶球会软化,可以放到模具中制作各种形状的物品。

但是做好的橡胶制品有个缺点就是害怕温度变化。

夏季温度炎热,橡胶制品就会变软变黏,气温降低时橡胶又会变硬失去弹性,这些东西根本没办法使用。

科研部连着做了三个月的实验,把能用的催化剂用了个遍,都没办法降伏这块小小的橡胶。

就在沈伦一筹莫展时,一次橡胶实验,隔壁军工部的金炎过来看热闹,刚巧他怀里揣着一袋准备做炸药的硫磺,不小心洒进了橡胶桶里。

金炎吓了一跳,连忙跟他道歉:“真不好意思,我忘了身上还带着这个,糟蹋了你这一桶橡胶了。”

沈伦无奈的摆摆手:“无妨,一会再换一桶。”浪费的橡胶又不止这点,算不上多大损失。

时间一到,沈伦让下属打开模具,没想到从里面拿出一条弹性十足的橡胶片!

“这…这这这!”沈伦惊讶的说不出话来,平日开模的时候,橡胶都是沾在模具上,等凉透了才能拿下来,今天的橡胶竟然一点都不黏!

他又赶紧把这块橡胶放在提前准备的冷水里试了试,随着时间推移,他深吸一口气将橡胶拿上来。

完全凉下来的橡胶竟然也没像之前那般结成硬块。

沈伦激动的抱住金炎:“老金,你可帮了我大忙了!”

金炎一头雾水,他怎么就帮忙了?

“硫磺,一定是硫磺的作用!快再去军工部搬十筐硫磺过来!”

金炎急忙道:“等会,你要那么多硫磺干嘛?”

“橡胶里掺入硫磺会稳定性能,变的更具有弹性和韧性,我马上派人进宫,给你请赏赐去!”

金炎连忙拉住他道:“别别别,你们都忙活这么久了,这赏赐可别给我啊,有空请你我喝顿酒就成了。”

沈伦感激的点了点头,这三个月研究所里的人几乎从早忙到晚。每个人焦头烂额,就为了这一块小小的橡胶,如今终于研制成功,不少人都流下了开心的泪水。

不过这期间倒也不是全无收货,制作了三百多种橡胶模具,研制出十多种催化剂,以肯定能用上。

很快江一道从军工部带回来半马车硫磺,沈伦带领着科研所的人花了三天时间,成功调配出硫化橡胶的最佳比例。

他们用橡胶制作出车轮,玩具,胶皮管,雨鞋,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。这些东西被送进了皇宫。

沈伦知道橡胶是个好东西,有了它大启的工业将快速发展。

宋玉竹摸着熟悉的橡胶制品会心一笑,这回终于能骑上胶皮轮子的自行车了。

他立马在滨州和福州两地开设橡胶厂,然后是在云南地区种植橡胶树,希望号再次启航前往柔佛州。

这次除了要收集橡胶,还给那边的人带去了先进的纺织机和适合那里种植的食物种子。

不管怎么说柔佛也是大启的一部分,让他们过上好日子,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效忠大启。

三月末,倭国皇子来上京拜访。

这是继大启建立后,第一位主动进京的外国皇肆。

倭国皇子名叫松本鹤,二十多岁,身上穿的衣着样式同武朝差不多。这是他们当年来中原学习时,一起将武朝的文化也一并学了过去。

松本鹤会说汉语,说得还不错,跟查尔斯有得一比。

他这次来姿态放的非常低,一直为自己的国家道歉,还带了不少金银财宝赔罪。

不过宋玉竹却不怎么吃他这一套,这个无耻的民族从古至今都让他厌恶,自然没给什么好脸色,只派了鸿胪寺招待他,自己都没露面。

上次宋玉竹派水军轰炸了倭国,把他们吓得半年不敢出海捕鱼。松本鹤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大启,就是想要学习制作炸|药的方法。

鸿胪寺卿廖玉一听脸色都变了,开什么玩笑?火药这么重要的东西能教给你?教会了你们打我们国家?这倭人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,炸药是不可能给的,想要学习大启文化请自便。

松本鹤大概也察觉出大启皇帝的态度,愤愤不平的说他们瞧不起小国,当年武朝可不是这么对待他们的,不光教他们文化,还赠送他们许多财宝。

宋玉竹直接吩咐廖钰道:“武朝已经亡了三百多年,倭国若想追随武朝,朕随时可以送满足他们。”

松本鹤一听吓坏了,第二天便要回去,临行前廖钰也没让他空着手回去,送给了他三车水泥当做礼物,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得比他更不要脸。

没过多久高句丽的公主也来了,还带来了许多人参灵芝等珍贵的药材,打算到大启和亲。

十多辆马车行走在前往上京的官路上,车里满载着珍贵的草药和珠宝。

其中一辆马车里,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子有些紧张的望向窗外,此女就是高句丽的长公主李显秀。

行驶的条路是使入大启国界后就有的,平坦的简直不像话。

前几年她听父兄提起过大启修路修到了边界线,没想到是这样的路啊!

同行的丫鬟兴奋道:“公主,大启国跟咱们国家真的很不一样呢!”

“是啊。”李显秀有些不安,这次和亲她本想拒绝,但父兄一直劝她试一试。

因为大启皇帝至今还未立后,只要她进了后宫,生下一男半女,将来肯定有继承皇位的机会。

虽然她觉得父亲的想法有些天真,但来到大启后,突然对那个年轻皇上好奇起来,兴许和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
第146章 累倒

李显秀来到上京时,再次被这里的繁华所震惊。她没怎么读过书,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出来自己看到的东西,不过听长辈们说过神仙住的天宫,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!

那高高的城墙,平整干净的马路,还有路两旁的商铺……商铺窗户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东西,简直像宝石一样漂亮!

不光是她,随行的其他人也是张大了嘴巴,东张西望眼睛都不够看的。他们这副没见识的模样让盘查的士兵忍不住勾起嘴角,心中的自豪之情迸发出来,这里可是大启,是自己的国都!

依旧是鸿胪寺卿廖钰负责接待他们,对待高句丽他倒是没像倭国那般随意,毕竟高句丽每年都会派人送贺礼,平日里也安安稳稳从来没主动招惹过大启。

他把这些人送到京都会馆,李显秀提出要见皇上。

廖钰道:“这件事下官做不了主,皇上想见您时,自然会召您入宫。”

李显秀倒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,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:“那劳烦大人帮我把写封信递交给皇帝。”

廖钰接过信:“好的,公主如果有什么需要,尽管跟这里的下人提,在下官权利范围内,会尽量满足您。”

李显秀想了想:“请问这窗子上贴的是什么东西?为何这般漂亮还……还”

“透亮?”

“嗯!”她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
“这是大启的琉璃,公主若喜欢,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一些。”琉璃不算是稀罕东西,毕竟民间百姓都可以用。

李显秀沉默着,她可能回不去,不过可以让同行的将军带回去。高句丽严寒,若是能用上这种琉璃窗,冬天肯定会暖和许多。

廖钰带着信入了宫,把接见高句丽公主的过程讲给了皇上。

宋玉竹听完道:“朕暂时没时间见她,让她先在公馆里住着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倒不是宋玉竹故意晾着她,而是真没时间,这段时间天天忙到深夜,身体眼看着消瘦了不少。

两个橡胶建厂正在筹办,滨州选址已经确定,距离上京不远,可以随时派人前去督查。

福州的橡胶厂距离上京几千里地,来回走一趟要小半年,即便走水路也要四个月,只能派稳妥之人前去。

宋玉竹选李捷代他前去建厂,那边条件艰苦,李清台这一去估摸着要遭不少罪。这一趟也算是对他的历练,若是做好了,回来肯定要往上提了。

三月万物复苏草长莺飞,马上要春耕了,玉米和新麦种也要推广种植。

玉米种子这次带回来非常多,足够整个上京祭田种植。不过宋玉竹没打算全都种上玉米,因为百姓对玉米还不太熟悉,万一种植不当很容易绝产。

再来种太多的玉米,影响百姓吃饭,最终只选了三分之一的田地用来种植这些玉米。

新麦种经过去年的实验,收成不错,今年不少老农户主动种植新麦,司农司又将新麦种送到冀州和中州,希望能增加两地的收成。

除了这两件事,还有印刷新纸币一事。

负责绘制纸币的人是大画家张帷和书法家黄铭,这二人都书画届的泰斗。

宋玉竹第一次派人找到二人时,他们听闻要将自己的字画印在钱币上,纷纷拒绝。

文人讲究雅致,钱乃铜臭之物,与自己的字画沾边以后还怎么在这圈子里混了。

宋玉竹倒也不强求,只问了他们几句话:“你们觉得钱是干什么的?”

二人面上露出疑惑,不明白皇上问这个干嘛?“钱还能干什么?当然是买东西的?”

宋玉竹道:“钱可以买东西,但比买东西更重要的是流通。上至达官贵人,下至平民百姓百姓,人人手中有钱,人人认得钱,但他们可认得你们?”

两人沉默,从古至今书画家最大的荣耀不就是被世人赏识自己的书画吗,若只是几个人欣赏,书画又有什么意义呢?

张帷道:“陛下想要画什么?”

宋玉竹将自己提前拟好的草稿递给儿人:“朕要画山水和人物。”

一文钱将来是应用最广泛的钱币,正面宋玉竹选择了四个农民的画像做图案,背面则选择了上京的俯瞰图。

选择这四个农民的有诸多原因,最主要一点就是国以民为本,君者,舟也,庶人者,水也,水则载舟,水则覆舟。

五文钱,选了沈伦和金炎二人做正面,他们俩一个发展军工,一个发展民工,让大启快速进入了工业时代,背面选择杭州西湖的美景。

十文钱是徐冰,秦凤图,刘蔺,张齐开四人,这四个开国重臣当得起一份功劳,背面则选择五行山,山峰巍峨,气势恢宏。

五十文则是赵骁一人,背后画着是万里长城,意味着他如长城一般守护着大启。

最后一张百文,自然就是宋玉竹自己,背景图案选了泰山,泰山为五岳之首,群山之尊,代表了他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身份地位。

张帷和黄铭看着这些草稿心中激动又担忧,激动他们把自己的笔墨印在这上面,将来会被天下人看见。

担忧是怕自己画不好,特别是圣人的画像,必须慎重考究。

张帷擅长绘画风景图,画人物差了一些,他向皇帝举荐自己的师弟嬴信中,此人最擅长工笔人物画像,绘画出来的人像图栩栩如生。

宋玉竹看了嬴信中的画,最后拍板决定由三人共同绘制这五版钱币,秦凤图负责监制。

这么些事赶在一起,忙的他焦头烂额,恨不得将时间掰成两半使。

赵骁帮不上忙,只能在军营里练兵,年初兵营里又招了一批新兵蛋子,同时也退伍了一些伤残的老兵。

宋玉竹跟赵骁提过建议,最好每年都招一些新兵入伍,老兵在军中服役满伍年就可以退伍。

退伍军人各地衙门优先征用,他们可以去当衙役、狱卒、城防兵。

这样军中总有鲜活的血液流入,不会变得死气沉沉,士兵们才更有动力。一旦战事起来,那些退伍的老兵依旧可以征用,可以做到全民皆兵。

这个建议赵骁非常认同,不少老兵在军中待久了,身上养出不少毛病,油滑的像泥鳅。如今用了这个办法,老兵被新兵逼得,不得不正经起来,给这些新兵蛋子做榜样。

第一批退伍的老兵心中还有些忐忑,他们打了半辈子的仗,离开军营他们什么都不会干,将军把他们撵走以后怎么活啊?

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当年的承天军,跟着赵骁出生入死,自然不会亏待他们,滨州建厂需要人,直接打包都送到了那里。

待遇是一定一的好,除了每个月发二两银子的饷钱,还给他们发米面粮油。

时间久了,不少人都在这里成了家,生活渐渐安定了下来。

上京的体育馆也快竣工了,最迟六月底就可以使用。

宋玉竹给各地下达文书,准备八月开第一届全国运动会和全国官员会议。

这次运动会是宋玉竹计划许久的,消息传下去,各地知府积都开始极准备。

当官的都是人精,知道皇帝重视体育比赛,若是自己的州府拔得头筹,今年的考评肯定是上上。

全国官员会议也是宋玉竹思虑几番后决定的,凡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参加。

此次会议涉及到国家后续的发展建设,各地的官员可以在上京积极交流,加强各地区的联系。

晚上赵骁从军营回到宫里,见宋玉竹还未就寝,询问内侍得知他在尚书房处理政务。

赵骁匆匆的赶过去,尚书房里灯火通明,宋玉竹正在伏案写着文书,听见门口有脚步声,抬头一看是赵骁。

“回来啦。”

“戌时了,还不休息吗?”

宋玉竹道:“还有几个字,写完就休息。”

赵骁站在他身边等了半个时辰,宋玉竹终于写完,放下笔伸了个懒腰。

“好累啊。”

赵骁轻轻捏着他的肩膀和脊椎:“你还知道累?我听李得海说你从下了朝就开始忙,一直到现在都没休息,不要命了?!”

“事太多了,又都赶在了一起。”

“那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啊!”

“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。”宋玉竹起身时,眼前一黑直接跌倒在地上。

赵骁吓了一跳,立马将他抱起来,大喊着:“叫太医!快去叫太医!”

“没事……我就是有点低血糖。”

赵骁沉着脸不说话,抱着他去旁边的矮塌躺下,很快太医苑的医官赶过来,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堂弟宋玉民。

“微臣拜见陛下。”

“快过来给你哥看看!”

宋玉民赶紧走过来,搭上宋玉竹的手腕,他现在的医术虽不及宋柏但在太医苑也是数一数二的。

脉象羸弱瘀滞,他眉头紧锁放下手道:“陛下您最近是否经常感觉浑身乏力,头晕目眩?”

宋玉竹点头,他就是医生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
“您这是劳累过度加上体虚贫血,长此以往恐怕会落下病根,请您务必要保重好身体啊!”

宋玉民关心的真心实意,他一直记挂得宋玉竹当年救他的恩情,也感激三叔对自己的照顾。

宋玉竹点点头:“好。”

宋玉民开了两幅补血益气的方子,起身准备告退,宋玉竹叫住他道:“这些日子在太医苑怎么样了?”

“回禀……”

“不用那么多规矩,叫堂哥。”

宋玉民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:“挺好的,去年已经升了苑判。”太医苑苑判官居六品,也算是入了流。

宋玉竹点点头:“不错,好好干,有时间去看看你三叔,他经常念起你。”

“哎!”宋玉民眼睛亮晶晶的,依旧是青涩的模样。

宋玉竹见他犹豫着似乎有话要说。

“还有什么事?”

宋玉民磕磕巴巴道:“臣…臣弟下个月初六成亲,不知堂哥有没有时间……”

宋玉竹一听脸上露出笑容,“成亲是好事啊,哪家的姑娘?”

“我师傅家的二女儿,比我小四岁……”宋玉民脸涨的通红,他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,放在现代可能大学刚毕业,在古代绝对是晚婚晚育。

宋玉竹之前给他留意过上京适龄的女子,可惜一直都没合适的,如今他自己有了缘分,心里十分开心。

“五月初六是吧,堂哥肯定去。”

“哎!”

宋玉竹笑望着他离开,转头便看见脸黑成锅底的赵骁。

第147章 玉民成亲

“阿骁?”宋玉竹叫了他一声。

赵骁眉头紧锁,眼圈发红,眼底居然泛起水光。

“你怎么哭了?”宋玉竹有些慌乱的抱住他。两人在一起这么久,他还从未见过赵骁落泪,心里十分惊异。

赵骁擦了擦眼角道:“宋玉竹,你知道我在海上那两年每天都在想什么吗?”

宋玉竹摇了摇头。

“我每天都在想怎么与你白首偕老,想着将来玉潼继位后带着你游历天下。”

宋玉竹面色一喜,两人竟然想到一起去了。

“可你这样不顾身体的操劳,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?!”

“我……”宋玉竹知道自己无意中伤了爱人的心。

“阿骁対不起,以后我尽量劳逸结合,不这么拼命了,好不好?”

赵骁这才缓和下来,抱起他离开书房回到了寝宫休息。

内侍将熬好的滋补药端上来,宋玉竹累得喝完药就睡着了。留下赵骁一个人辗转反侧,半宿都没睡着,第二天盯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军营。

军营里的老兵一见他这副神情,各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疯□□练,有不长眼的新兵蛋子不小心撞到他炮口上。直接被罚去负重跑三十公里,累的跟孙子似的叫苦不迭。

不过宋玉竹答应了赵骁之后,确实开始注意身体,每天许多只作四个时辰,其余时间踢踢球,骑骑车,再就是带着宋玉潼读书。

他知道自己先前的心态有问题,总想一口气把所有的事都做完,但忽略了一点,国事永远不会停,他却会。

自己的身体本来就差,若一直劳累过度恐怕短寿,为了健康着想,还是把工作慢下来。

自从橡胶硫化法发明出来后,宋玉竹的自行车终于按上了车轮,这台超越时代的产物跟后世的车子没什么区别,闲暇之余他经常骑着车在皇宫里溜达。

黑刀白秀两人看得稀奇,都想要学骑自行车,宋玉竹抽空便教了教他们。

别看二人武功高强,但学起自行车是真费劲,特别是黑刀,骑到车上手脚都不听使唤,完全没办法掌握平衡。

白秀比他稍微强一些,但也是骑几圈就歪倒了,期间还不小心把裙摆卷到自行车里,要不是她随身携带刀子,直接砍断裙摆肯定要摔个重的。

倒是柳燕子比两人都厉害,进宫一次就学会了。

“听说这段时间你经常去找查尔斯的麻烦?”宋玉竹坐在凉亭里跟他闲叙。

柳燕子笑道:“查尔斯跟您告的状吗?”

宋玉竹道:“他漂洋过海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这里,你莫要欺负他。”

柳燕子摸了摸鼻子:“我没有,我只是觉得他挺有趣的……”

“那也要适可而止,他的病还没好,需要静养。”

柳燕子应道:“属下知道了。”

其实查尔斯也没说柳燕子欺负自己,只跟宋玉竹提过一次,问能不能不要让柳大人总跟着他,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。

宋玉竹有些疑惑,柳燕子大半夜不睡觉跑人家那浪什么?倒是白秀一语点醒梦中人。

“我估摸着咱们楼主是老树开花了。”

宋玉竹惊愕道:“你说……他看上查尔斯了?”

白秀捂着嘴笑道:“哎哟,奴家胡说的,陛下莫要当真。”

黑刀被她笑出一身鸡皮疙瘩,嘴里嘟囔着,“神经病。”

“蠢驴,你骂谁呢?”白秀掐着腰怒骂。

“骂你!”黑刀回敬道,想了想发现自己上了当,回应她不是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蠢驴?气的他哇哇乱叫,挥舞着大刀追着白秀满花园跑,宋玉竹坐在旁边笑得肚子疼。

绿叶成阴,暖风和煦,宋玉竹坐在凉亭里眉开眼笑,旁边的内侍们也忍俊不禁。

赵骁从军营回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,他不由的放轻脚步,生怕打扰到他们。

倒是宋玉竹先看见了他,朝他招了招手:“阿骁,快过来!”

赵骁愣了一下,阔步走过去道:“你们干什么呢?”

“看这两人掐架呢。”

赵骁在他身边坐下,两人边喝茶边看热闹,可怜黑刀又被白秀修理了一顿。

五月初,宋玉民的喜事将近。

因为宋玉民的父母早逝,江蓉和宋柏不免要多看顾一些。

这几年宋玉民在太医苑当值,攒下了一点家当,加上之前宋霖留下来的银子,在上京买了套三进的院子。

原本宋玉民想买之前住的老宅子,那是宋霖任太医苑苑首时置办的,自从父亲去世后,那栋院子就荒废了。

宋柏总觉得那里不太吉利就没让他买,而是在宋府旁边买得房子。

新院子虽然不算大,但胜在地理位置好,离着太医苑不远,住他们小两口绝対够用了。

院中的摆设都宋柏和宋桥陪着他去挑选的,装修的规规矩矩,一眼就能看出是家底殷实的人家。

男主外女主内,江蓉和秦氏负责房间内的摆设。

秦氏办事利索,加上她已经操办过两个儿子的婚事,対这件事熟能生巧,几乎都是她一人张罗的。

江蓉在她身边打下手,妯娌二人的关系比在江城县时要好了许多。

房间各种东西摆设都不能少,秦氏花了不少自己的私房钱,帮忙置办上了新式的柴油灯。

这种柴油灯比过去的蜡烛方便多了,只要注满油,拉一下绳子,上面的打火石就能把灯芯点着非常方便。

江蓉找了几个女红好的秀娘来,给小夫妻做了二十多床铺盖。厚被谐音后辈,多做一些取了个延绵子嗣的好兆头。

其实说起来,秦氏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,之前住在一起又被老太太区别対待,日久天长两人才生出嫌隙。

如今老太太都没了,她们年纪也这么大了,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?

忙活完屋里两人坐在一起叙家常。

秦氏道:“这会的年轻人成亲,可比咱们那时候讲究多了。”

江蓉道:“可不是,我记得刚嫁进来时,被褥只备了四套,哪里够盖的,其余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嫁妆。”

“你比我强多了,老太太听说宋桥娶了个商户女,连被褥都没准备,还是我家那个自己去铺子里买的。”

“啊?还有这种事呢?”江蓉被宋老太的不靠谱震惊住。

秦氏道:“这样的事多了!大嫂的聘礼是二十四抬,你是十二抬,轮到我这只有八抬,老太太心眼偏的可不像话。”

“过去的事我都不愿讲,你没进门前,婆母対大嫂和我简直就是天上地下,要不是吃亏吃狠了,谁不愿意和和睦睦的?”

江蓉点点头:“是啊。”

后来宋霖进京当了医官,宋老太対二房才好一些,可秦氏早就被寒了心,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捂热的了。

不过老太太対孙子辈倒是好一些,宋玉堂和宋玉沣都在她身边带过一段时间,唯有宋玉竹不遭老太太待见。

讲起过去的事,两人关系更加亲密,最后拉着手泪眼婆娑。

秦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:“要我说,咱们都是苦命的,如今可算是盼出头了。”

“谁说不是呢。”

“等玉竹有了孩子,你也好好享几天清福。”

江蓉脸一僵,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,玉竹恐怕不会有子嗣了,只能盼着玉潼将来长大成亲生子,自己再抱孙子了。

五月初六吉神正北,宜娶亲、动土、上樑、移灶。

这天早上,天还没亮宋玉民便起身换好衣裳准备去接亲。

宋玉堂和宋玉沣都在这帮忙,昨晚兄弟三人聊了一夜。

宋玉沣如今也稳重了许多,再也不是过去买调皮捣蛋的小子,说起话文绉绉的,宋玉堂直笑他掉书袋。

天微微亮,府里的人开始忙碌起来,今天来的宾客非常多,除了宋玉民的同僚,还有医学院里的老师,再加上宋玉竹的关系,其他官员就算人不到也得备上一份礼。

丑时一过,接亲的队伍就启程了。

白大人家住在城东,步行半个时辰才能到,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。

皇宫里宋玉竹也换好常服,准备跟赵骁一起出宫。

“这些礼会不会薄了些?”

昨天晚上宋玉竹开私库,给堂弟准备了成亲的贺礼。有金碗筷一対,玉如意一対,百子添福的瓶子一対,红珊瑚两株,南珠一斛,还有官窑茶具一套,瓷器一百零八件,各色的绫罗绸缎各十匹。

零零总总差不多装了十箱子,比当初宋玉沣成亲时送的只多不少。不过比起前朝皇帝,动不动就赏赐黄金百两,珍珠宝石一箱寒酸多了。

倒不是宋玉竹抠,他私库里实在没多少宝贝。之前从四大家族手里搜刮的东西,都折成银子入了户部,这些年搞基础建设花得差不多了。

这些都是前朝皇帝剩下的,挺大个私库里面没多少东西。

赵骁道:“心意到了就好。”

宋玉竹点点头:“你说的対,朕再给他们二人写一副祝福的诗送去。”

他让内侍取来笔墨,挑了一首适合贺新婚的诗歌,挥笔写下了下去。

晾干墨迹,由内侍装裱好,二人一同前往宋玉民府上。

辰时一刻,新娘的轿子接回来,停在了宋宅门口,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,宋玉民下了马由福人领着去掀轿帘。

礼部侍郎的刘夫人又做了一回全福人,她天生就是一副喜像,胖胖的脸上挂满笑容,嘴里说着逗趣的话,把两人臊的都红了脸。

宋玉民牵着娘子的手走到正堂,因为他父母早逝,高堂上摆了灵位,几个叔婶坐在了旁边。

围观的人无一不叹惋,这么好的孩子,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父母。

拜完天地,正当宋玉民准备送新娘子回去洞房时,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乱。

“放我进去!我可是宋玉民的嫡亲长姐,快让我进去!”

第148章 绝情

宋桥和宋柏惊讶的对视一眼道:“是玉霞?”

宋霖有两个孩子,老大是女儿叫宋玉霞,今年差不多二十七八岁了,前朝时嫁给了尹家。后来盛朝覆灭,尹家是世家被清缴赶出上京,她随夫家一同离开。

宋桥和宋柏曾派人去寻过她,但一直没消息,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回来了。

宋玉民脸色一变,叫来两个婶子把新娘子送回房间,自己则跟着二叔三叔一起去了正门。

三人来到大门口,离老远就看见一个衣着寒酸的妇人正大声呼喊着:“玉民,我是大姐,不认识我了吗?”

门口的小厮拦着她,不让她往里闯,今天是主人大喜的日子,里面都是贵人,可不敢让她随意进去。

宋柏道:“玉民,那你大姐吗?”宋霖带着玉霞进京时她才八九岁,虽然中途回过老家几次,但过了这么多年,变化实在太大了,一时间有些认不出来。

宋玉民点了点头,尽管两人分别已经快十年,他还是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宋玉霞。

宋柏道:“快让人进来!”

小厮放开阻挡,宋玉霞和两个陌生男子跑了进来,她一把拉住宋玉民的手道:“阿弟可算是找着你了!你这是今天成亲吗?一晃都长这么大了……”

宋玉民抽回了手,冷冷的道:“大姐当年选择跟我们断了亲情,今日又何必找过来?”

宋柏和宋桥一愣,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,不过大喜的日子也不能让人看热闹。

宋桥道:“玉民,要不叫着你姐姐去旁边的房间里说话吧?”

“没什么好说的,你们走吧。”

宋玉霞突然开始啼哭:“我知道你还在怪我,可我当年刚嫁入尹家不过两年,遇上那样的7事,哪有资格去跟人求情?”

“那你就为了明哲保身,把爹娘拒之门外?!”

宋柏拉着宋玉民道:“莫要发火,进去说。”旁边已经围了许多人。

一行人来到偏厅,宋玉霞依旧在低声啜泣,另外两个男人,一个年轻的男孩低着头不说话,另一个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。

宋桥道:“玉霞,你还认得我们不?”

宋玉霞刚才只顾着看弟弟,这会才发现旁边的二叔和三叔,连忙跪地行礼:“侄女见过二叔三叔。”

“快起来。”二人同时伸手把她扶了起来。

“这几年你都在哪?我们一直在找你。”

宋玉霞哽咽道:“我……我们家受到前朝牵连,被赶出上京,夫君便带着我们回了郑州老家。”

旁边的尹仕明谄笑着叫了声:“二叔,三叔。”

宋柏和宋桥上下打量他,见此人也灰头土脸的,这几年日子恐怕不太好过。

尹家是罪臣,树倒猢狲散,回到老家时家中的田地早被下面的人瓜分干净,婆母回去就大病一场,因为没钱医治不久便离世了。

尹家的几个兄弟也因为钱闹翻了,分了家各过各的。宋玉霞认识草药,便带着丈夫和儿子在山上采药为生。

后来听闻当今皇帝叫宋玉竹,从徐州来,宋玉霞便想着入京看看,是不是自己的堂弟。

攒了几年的钱,来到上京,没想到刚进城便赶上玉民成亲。

离老远她看着马上高大的男孩,心头一震,她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弟弟,追着接亲的队伍一路跑了过来。

宋柏追问道:“玉民,你说玉霞跟你断了关系是怎么回事啊?”

宋玉霞脸色一白,刚要开口解释被外面的声音打断。

“玉民呢?怎么不见新郎官?”门外宋玉竹和赵骁刚从宫里赶来,被小厮带着来到偏房。

“爹,二叔你们都在啊,玉民新婚快乐!”

宋玉民走过去:“三哥你来啦!”

“宫里有点事耽搁了,拜完天地了吧,怎么不去招呼客人?”

宋玉竹看见旁边的女子道:“那是谁?”

宋玉霞呆呆的看着宋玉竹,没想到堂弟还真当了皇帝!

半晌她才反应过来,拉着丈夫和儿子跪下道:“民女宋玉霞拜见皇上!”

宋玉竹道:“宋玉霞……是大伯家的堂姐?”

“宋玉霞点了点头。”

“那快起来吧。”宋玉竹脸上并没有多少亲切的表情,反而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
尹家父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,连头都不敢抬。

宋柏道:“玉霞你继续说,当年到底怎么回事?”

宋玉霞这才支支吾吾的将过去的事说出来。

当年宋霖自知难逃一死,他想把夫人和儿子托付给嫁入世家的大女儿照顾。有尹家庇佑,想来朝廷也不敢为难。

谁成想宋玉霞害怕被连累,一口拒绝了父亲的请求,还把他们撵出门外。

为了明哲保身,她亲笔写下一封断绝书,断了跟宋家的关系,从此再无牵连。

夫妻二人收到这封断绝书的时候,心都凉了半截,这就是他们当掌上明珠般宠出来的女儿,遇到事竟然这么绝情。

最后宋霖没了办法,才冒着危险将妻儿送到徐州老家,而杨氏扛不住这双重打击,最后自缢身亡。

宋玉民红着眼眶道:“这些事你忘了,我可忘不了,断绝书还在父亲的灵位下面,你若不认我便拿出来读给大家听。”

宋玉霞瘫坐在地上:“我……认,这些年我后悔极了。我知道你恨我,但我也没办法啊,我一个出嫁女,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,本就自身难保,爹娘还要去逼我,换作是你你怎么办?”

“阿民你把娘叫出来,我当面跟她磕头赔罪。”

“娘早就随爹去了!”

“什么?!”宋玉霞目瞪口呆,仿佛不相信一般。

她癫狂的爬起来抓着宋玉民的衣裳道:“娘怎么没的,什么时候没的!”她一直以为宋玉民和娘亲回了老家,即便自己不管他们,也有亲人照料,可从没想过母亲已经去世了。

宋柏上前拉住她道:“霞丫头,你别激动,你娘当年回到老家后便病倒了……”

“娘是自缢身亡的!你高兴了吗!”宋玉民握着拳,浑身颤抖,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。

这是他心底最深的一道疤,比父亲去世还让他难以接受。当年因为接受不了娘亲的突然离世,他甚至患上了失心疯,要不是堂哥救下自己,哪还有今日的宋玉民。

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,赵骁走到宋玉民身边,拍了拍他的后背道:“好了,都过去了,今天是高兴的日子,莫要再提这些事。”

宋玉竹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他:“这里交给我,你收拾好情绪去外面招待宾客,别让新娘子担心。”

“嗯。”宋玉民抽噎的答应道。

宋柏和宋桥也跟着一起出去,这件事他们也插不上手,还是让小辈们自己解决吧。

等人都离开后,宋玉竹走到椅子边坐下道:“你是尹家几子?”

尹仕明连忙磕头道:“草民在家中排行老三。”

“朕记得当年下令驱赶世家,以后不得再入上京,你们怎么又回来了?”

尹仕明脸一白,吓得浑身发抖,宋玉霞连忙解释道:“是民女的错,民女让他们送我回来的。”

“这次朕便不追究了,尹仕明带着你的妻儿回去,以后莫要来了,否则按照刑法刺字流放边关。”

“草民知错,谢陛下饶恕!”尹仕明赶紧磕头谢恩。

宋玉霞依旧不死心还想要说什么,结果被丈夫和儿子拉着离开了宋府。

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大骚动,宾客们依旧高堂满座,只有宋玉民被勾起伤心的往事。

宋玉竹和赵骁从偏房出来,宋柏不放心的过来询问:“就让她这么走了?”

“爹还有别的事吗?”

“没事,我看她衣衫破旧,恐怕日子过的不太好……”宋柏想要给她送点银子。

“您看着办就好。”老人心疼晚辈,宋玉竹能理解,宋玉霞再不对也是宋霖的女儿,是宋柏的亲侄女,不可能看着她这般凄苦。

婚礼结束后,宋玉竹单独找玉民说了几句话:“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,人得向前看,当年即便她收留了你们,在尹家的日子也未必会好过。”

宋玉民点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
“好孩子,照顾好你娘子,好好过日子。”

“嗯!”

宋玉竹虽然只比宋玉民大一岁,但壳子里是经历了两世的人,心里把他当成子侄一般维护。

从宋宅出来,宋玉竹和赵骁刚打算去体育场。

虽然体育场离着军营不远,但赵骁一直没功夫去看,今天正好有空去转一转。

出了城马车一路奔向西郊,体育馆的位置在上京的正西侧,离着军营还有五里远。

这座体育场占地面积五百七十亩,高七丈,宽约三百五十丈,呈椭圆状建筑。

随着马车逐渐靠近,二人终于看清它的模样。

赵骁瞠目结舌的看着体育场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这,这里跟我们在安顿特普去的角斗场好像!”

“这里的确是参考了角斗场的建筑方式,后世的体育场大多都参照角斗场的模样建造,可以最大程度利用空间,进去看看吧。”

二人下了马车走了过去,施工附近有人看管,寻常人不得擅靠近。

随行的侍卫递了赵骁的腰牌,负责管事的工部员外郎立马跑过来见礼。

“下官拜见赵将军,拜见……”

“这是皇上。”

“啊!皇上赎罪,小的有眼不识泰山,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!”

“起来吧,不知者无罪,领我们进去看看。”

“遵命。”员外郎从地上爬起来腿都是软的,没想到皇上今天会来,也没提前准备准备。

从入口处进入体育场内部,宋玉竹也被惊了一下,没想到他们能把这里建得这么好。

员外郎道:“周围的看台已经全部搭建好了,可以同时容纳五千人入场观看比赛,中间的场地还要一旬可以完工。”

宋玉竹原本打算做橡胶跑道,但从柔佛运来的橡胶都拿来铺地实在浪费,最后只用了水泥跑道,以后橡胶业发展起来再改造吧。

体育场中间有马球和蹴鞠的比赛场地,旁边还有跳高跳远的地方,看起来跟后世的体育馆没什么两样。

二人登着台阶来到最上方,整个体育场一览无余。

赵骁感叹道:“西方的角斗场跟咱们的体育馆比起来,简直不值一提。”可以想象将来这里人满为患的盛况!

宋玉竹笑着点点头,突然神色一变。

赵骁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样:“怎么了?”

“系统发出警报了,上次发出警报还是柔佛被占领!”

宋玉竹赶紧打开地图,蜀州附近闪烁着红光,这跟上次的提示并不一样,点开一看剧烈的晃动震的他头晕。

“是地龙翻身!快跑啊!地龙翻身了!”当地百姓们尖叫着四处逃跑。

第149章 救援

地震在古代叫做地动又称为地龙翻身。每次地动对百姓的生活影响非常巨大,轻则毁坏房屋田地,重则山石崩塌将人砸在下面。

宋玉竹和赵骁来不及多想,立刻乘车返回皇宫,宣百官进宫准备抗震救灾。

这会已经是未时了,大臣们接到急召不敢耽搁,慌慌忙忙的进了宫。

张齐开连官服都没穿好就来了,头上的玉冠也戴歪了,纪明礼伸手帮他扶正。

“皇上这是有什么急事,把人都叫来了啊?”

纪明礼摇头:“不知啊,我也是突然被叫来的……”

刘蔺打断两人的谈话:“嘘,陛下来了。”

宋玉竹衣服都没来得及换,穿着常服便上了朝。

这是系统第一次提示地质灾害类的警报,宋玉竹不知道怎么跟群臣解释,只得编了一个故事,忽悠这些大臣。

“朕今日睡梦中有感,西南方向有恶蛟地龙翻身,为祸人间引发地动,受灾者数十万,诸位爱卿速速想办法赈灾。”

群臣一听心里纷纷疑惑起来,梦里发生的事能作数吗?

不过这话他们却不敢问出口,大殿静默片刻,徐冰走上前道:“陛下可知道地龙翻身的具体位置是哪里吗?”

“蜀州附近。”

徐冰捋着胡子道:“那应当没错了,自古蜀地多地动,从周朝至今光记载的大地动就有三十余次,这次是上天警醒,让咱们早做准备。”

从蜀州传递消息到上京至少要花一个月的时间,等他们接到消息再组织抗震救灾赶过去,黄花菜都凉了!

宋玉竹在心里默默感叹,还是徐冰靠谱啊!

抗震救灾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,最主要的就是食物、药品和衣服。

地动过后往往伴随着强降雨,现在正值五月,南方雨水本就多,百姓们居无定所被大雨淋湿后肯定会生病。

一旦病死的人多了,随之而来的就是瘟疫,所以半点都不能马虎。

户部紧急加班,连夜派出七位员外郎前去蜀州抗疫,为了节省时间,食物和药品直接在沿途购买。

上京医学院的师生们,作为医疗志愿者也参与到这次的救灾任务中。由宋柏亲自带队,率领一千三八余人踏上了南行马车。

军队也开始出动,除了留下一万人护守上京,其余人全部随赵骁前去蜀州救灾。

同时蜀州附近的各州府也接到消息,组织城中百姓捐赠物资、药品和衣物送往蜀州,可谓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。

这种时候,修路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,正常从上京到蜀州乘坐马车需要三个月的时间,如今缩短到一个月。

救援的大队在半路遇上了前往上京求救的蜀州同知。

对方满脸懵逼的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,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蜀州发生地动。

蜀州清河县是这次受灾最严中的县城之一,全县上千座房屋都在这场地动中倒塌。

不少百姓被埋在了屋檐下,被砸死砸伤的人不计其数,放眼望去,目之所及哀鸿遍野。

今天是地动的第三天,天色阴沉沉的,下着濛濛细雨。

清河县县令身披斗笠,正带着三十多个青壮组织救援,他们从前天开始救人,一直忙到今天午时,中途不眠不休连口水都没喝过。

“大家再加把劲,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!”郝良山声音嘶哑着鼓着气。

“哎!”大伙齐齐应声。

前面有个妇人正在哭嚎,看见他们跪地祈求:“大人求求你们,救救我的孩子吧!”

“大嫂别着急,孩子在哪?”

妇人指着旁边的断墙处:“被压在下面了,还活着!”

“好,我们这就帮忙。”

一行人挽起袖子开始搬上面的房梁,这是一座砖石砌的屋子,墙壁格外沉重,四五个男人合力抬起一块墙壁残骸,果然听见地下传来孩子的呼救声。

“娘!娘我害怕!”

“幺儿别怕,娘在这呢,伯伯们马上救你出去!”

听见孩子的声音,大伙的干劲更足了,清理完上面的乱瓦后,终于看见埋在下面的孩子,被埋的不止一个,但活下来的只有一个……

妇人看了一眼就晕倒了,其他人也是眼眶发红,哽咽的说不出话。

尽管这几天已经看见不止一起这样的惨剧,大伙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。

郝良山脱下自己蓑衣披在孩子头上:“乖娃,别害怕一会伯伯就带你出来了。”

“嗯!”孩子颤抖的应了一声。

这孩子福大命大,被两块墙压在中间,但因为缝隙卡的比较紧,直接出不来,得将两块墙都挪走,孩子才能出来。

墙壁非常沉重,没办法同时抬起来,只能用绳子将两块墙分别拴住,同时用力拉开才行。

原本并非难事,但这会余震还没过,时不时地动山摇,就怕中途砸着孩子。

郝良山拍板决定,不能耽搁,必须立刻把人救出来!

大伙马上拿来绳子,绑住两侧的墙壁,一边十多个人同时拉扯绳子,郝良山留在中间将孩子抱出来。

“一二三!”两边同时发力,断掉的墙壁缓缓打开,缝隙大了许多,郝良山蹲下双手伸进缝隙,拉住孩子的胳膊。

“再加把劲!”缝隙又大了一些,孩子的头已经能出来了,紧接着身子也拉出来了。

就在此时,突然余震再次袭来,吓得他们纷纷脱力,两块巨大的墙壁又重新合拢,发出一声闷响!

“山娃子!”年纪最大的老人大喊一声,大伙这才想起县令大人。

“县令!您没事吧!”

“我没事。”郝良山抱着孩子躺在旁边废墟上,刚刚差一点孩子就被夹在中间,还好他眼疾手快奋力一拉,最后孩子只被夹掉一只鞋。

大伙喜极而泣,孩子的娘亲也醒了过来,抱着孩子不停的磕头:“谢谢县令大人,救命之恩无以为报,我们娘俩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!”

郝良山扶起她道:“大嫂,快带着孩子去避避雨吧。”

妇人抱着孩子刚离开,一个骑着马的衙役跑过来:“大人不好了!去往蜀州府的路被山石拦住了,小的们过不去了!”

其他人一听,顿时面如死灰,报不出信就意味着没人会管他们,他们将困在这自生自灭了……

人群中不知谁第一个哭出声,紧接着哭声四起,大家绝望又愤怒着宣泄着心中的情绪。

“哭啥子哭,起来继续救人!”

郝良山扶着石头站起来,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道:“官家肯定不会不管我们,咱们要在他们来之前,把能救的人都救出来!”

大伙抬起头望着他问:“会来吗?”

郝良山斩钉截铁的说:“会!皇上给咱们取消了丁税让百姓能吃饱饭,又给咱们办了学堂让孩子们识字,大启跟前朝不一样,他们肯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。”

他这番话让大伙重拾希望,纷纷擦干眼泪再次投入救援。

没有受伤的百姓也加入其中,人数从原来的三十人增加的一百人、三百人、六百人!

还有人将自己的粮食分出来,供给他们食用,让他们有力气救出更多的人。

地动发生的第十日,离蜀州最近的湖州派来了三千人的救援队。

这些人一部分是士兵,一部分是民间百姓自行组织的,他们携带食物和药品朝蜀州赶了过来。

蜀州知府秦汉卿亲自出城迎接他们,红着眼眶拉住湖州同知的手道:“辛苦你们了!”

湖州同知是个爽朗的汉子,回握住他的手道:“咱们两州自古就是兄弟州,兄弟有难哪有不帮忙的道理,大伙快把粮食送进城!”

满满三百车的黍米可解了燃眉之急,秦汉卿激动的眼泪都掉出来了,这回百姓们可有救了!

很快肃州、云南、贵州也相继送来了救灾物资,虽然都不如湖州多,但多少都是恩情,蜀州百姓们都牢牢记在心中。

与此同时,滨州制作出第一批橡胶防水布全部装车送往蜀州。

重建家园之前,得保证百姓的居住环境,防水布是非常好的帐篷材料,用几根竹子就能搭建起一个简易帐篷,供一家人遮风避雨。

这些天宋玉竹每天都要在地图上转转,观察那边的情况。

当他转到清河县时,被这里惊了一下,到处都是残垣断壁,一个活人都看不见,难不成都被掩埋了?

找了大半天,宋玉竹才发现带领百姓在田间抢种水稻的县令。

这些日子郝良山带领当地百姓完成自救,剩下的时间为了避免百姓胡思乱想,也防止年底缺粮,他组织大家去田间补种被山石砸坏的田地。

宋玉竹看着那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,心中百感交集,有这样的负责任的基层领导,百姓才能在灾难中活下去!

六月初九,上京的救援终于抵达蜀州,上千车粮食运送过来,又陆续分发到各县。

清河县被堵住的路被清理干净,马车载着粮食赶到时,整个县城的人都迎了出来。

郝良山激动的泣不成声,跪在地上高呼:“吾皇万岁,万万岁!”

县志记载,洪武三年六月,清河县遭遇地动,百姓死伤数万,牲畜不计其数,田地均被毁坏。

因路途遥远,山路难行,赈灾的物资第二年秋才送至,清河县幸存者不过七百六十人……

一个上万人的县城,最后只剩下七百人,听起来骇人听闻,但确实是武朝发生的事。

所以郝良山才明白,赈灾物资一个月送到意味着什么,他们何其幸运生在这个朝代!

赵骁派士兵们清理被掩埋在废墟下的尸首。

医学院的师生们负责诊治在地动中受伤的百姓。

橡胶布也派上大用场,蜀州六月是雨季,大雨连绵数日,如果没有这些防水布,肯定有不少人要被雨淋病。

宋玉竹免除了蜀州三年税收,拨款三百万两用于基础建设。各地富商也相继慷慨解囊,捐了百万两银子。

接下来坚强蜀州百姓,会用双手建造新的家园。

第150章 故交

七月,上京突然热闹起来。

各地官员纷纷入京参加第一届全国官员会议,还有各州府选拔出来的运动员,要在上京参加第二届全国运动会。

离着上京较近的几个州府,提前十天半个月出发就行。但地处偏僻的州府,必须要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往上京赶。

为了迎接这场盛大的狂欢,上京大街小巷张灯结彩,比过年都热闹。

上京的驿站也人满为患,有钱都没有房间住,连周边的州府也都住满了人。

“老爷,里面没客房了。”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厮从客栈里出来,擦了把脸上的汗。

门外站着一个身高八尺,身材壮硕的男子,他手里牵着头驴,身上背着包裹,脸上的汗水不停往下流。

上京的七月正赶上三伏,天气闷热的上不来气。

此人名叫韩松,是肃州平南县的县令。虽然官员上京大多都比较朴素,可像他这般只带了一个小厮,骑着驴来的实属罕见。

是因为平南县太穷了,穷的连匹马都没有,韩松的俸禄都填补了衙门,这次出门还是东拼西凑出十两银子。

贫穷跟平南县的地理环境脱不了关系,那里有一多半的地方是沙丘,另外一部分是峭壁,只有中间一点良田,养活了七千余口人。

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,平南县的百姓春秋两季种地收割,夏天和冬天就上山打劫过路的商贩以此为生。

州府曾派兵过去剿过两次匪,官兵一来,百姓就回到家老老实实种地,等官兵一走,又重操旧业,根本管不了。

经年累月这地方就成了毒瘤,韩松也因治理不当,连续十三年考评都是中下,被困在平南县当了十三年的县令。

“没有空房就没有吧,实在不行咱们就找处遮阴挡雨的地方休息。”反正路上都是这么来的。

“哎。”小厮从他手里接过绳子,牵着驴走在后面。

两人来到广华寺附近的一处梧桐树下。这棵梧桐树有上百年的历史,长的枝繁叶茂,树下十分阴凉,二人干脆就在这歇下了。

小厮栓了驴,从包裹里拿出两块饼子和水囊递给韩松。

“大人咱们为何不借住寺院?”

韩松撕着饼子边吃边说:“你当寺院不花钱?兴许比客栈都贵,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坚持几日等会议结束就回去了。”

这大饼放的时间久了,味道有些馊,不过没发霉就还能吃,可不敢浪费了。

寺院响起钟声,从里面走出一个妇人,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不会走路的奶娃娃,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,身后着几个丫鬟和小厮,应当是京中哪个贵人家的娘子。

驶来一辆马车停在寺院门口,妇人抱着孩子上了车。

车上不是别人,正是来接夫人和儿子回家的徐冰。

大儿子指着树下的驴道:“爹,你看驴子,驴子!”

“没错,是驴。”徐冰抱起儿子,抬头朝那边看了看,突然愣住。

“相公,怎么了?”王庭玥询问道。

徐冰把孩子递给她:“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,我去去就来。”说着径直朝那颗梧桐树走去。

梧桐树下,韩松也看见了他,只不过没认出来,好奇这人为何朝自己走过来。

他放下大饼缓缓起身,在徐冰走到他们身边时开口道:“我们在此歇歇脚,一会就离开。”

徐冰一把握住他的手道:“敬怀兄,你可还记得我!”

韩松字敬怀,除了老师和同窗已经数十年没人这么叫过他了,他惊讶的看着徐冰:“你……你是徐冰!”

徐冰高兴的拍着他道:“可算想起我了!”

“哎呀呀,没想到在上京还能看见你,真是太意外了!”韩松激动的握住他的手不停摇晃。

二人原本是同窗,隆武十六年一起考中进士,原本成绩都不错,徐冰可以进一甲,韩松可以进二甲。

结果徐冰因为殿试时卷子写的言辞太过犀利,韩松因身材太高壮不似读书人,被一起贬成了同进士。

后来这对难兄难弟,一个被任命到肃州平南县,一个被任命到西州高远县。反正都是穷乡僻壤的地界,若无本事这辈子都没办法翻身。

因为顺路,二人便结伴一起去上任,结果还未到任职的地方,就被路上的歹人上了一课。

一伙山匪将两人拦住劫财害命,幸好韩松生的人高马大,还会三脚猫功夫,打倒了歹人带着徐冰逃走了。算起来两人已经近十年没见过面了。

徐冰看着他和身后的驴道:“你们在这里干什么?”

韩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:“接到皇上的诏令,进京参加官员会议,可惜城客栈已经没有空房……”

“这还不简单,去我那住!”

韩松犹豫了一下,他怕自己贸然过去打扰到别人。

“哎呦,我说敬怀你还跟我客气什么,走吧!”徐冰不由分说的拉着他朝马车走去。

车上有女眷韩松不便上车,徐冰给他介绍了自家夫人和两个儿子后,便陪着他一同在马车后面走,两人边走边聊。

“这些年,你一直在平南县任县令?”

“嗯,这辈子怕是动不了喽。”

“为何?”

韩松自嘲道:“那鬼地方,随便换个人都得被当地百姓生吞活剥了,也就是我皮糙肉厚,能跟他们耗着。”

徐冰正色道:“平南县还像当初那样?”

“比过去稍微好一点,百姓只劫财不害命。”

“为何肃州官府不管?”

“怎么管?还能直接砍杀了?说破天去,那些老百姓都是被生活所迫,地少人多不够吃,百姓想要活下去就得上山当匪。”

“这件事你放心,等这次大会结束后,我帮你想办法。”

韩松嘴上应着,心里倒是也没真指望他能帮上忙,毕竟平南县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,朝廷要想管早就管了,还能等到现在。

“对了,你现在在上京做什么事?我看你过的可比以前好多了。”

徐冰谦虚道:“嗨,我就是个给人管事的。”

韩松以为他在哪家当了管家,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,若是能在上京攀上权贵,即便是个管事也比自己这芝麻官强。

过去二人都瞧不上权贵,所以毅然决然的踏了曲折的弯路,如今年纪大了才明白当初有多天真。

马车穿过正阳街,逐渐走向皇城,韩松的眼神慢慢不对劲起来:“我这驴……要不让下人先找地方栓上?可别冲撞了贵人。”

“不用不用,直接牵我家去就行。”

马车在终于皇城边的一处大宅院停下,韩松仰头看着那鎏金的两个大字,徐府。

“这……这是你家?!”

“是啊。”

韩松脸色变了又变,普通人家可不敢用府,非的四品以上的官员勋爵才可以立府,徐冰他到底什么身份?

门房打开大门,马车行进去,管家拿着书信走过来:“相爷,这是今天各府递来的筏子,请您过目。”

韩松看着徐冰的背影脚步一顿,相爷……徐相,他竟然是徐相爷?!

徐冰道:“这几日我没空出门,先把这些都推了吧,把东厢房收拾出来,去准备几个酒菜,晚上我要同韩大人秉烛夜谈。”

管家看见他身后的韩松,连忙上前问安:“见过韩大人。”

“免……免礼。”

徐冰见他这幅模样,知道他被吓着了。拍着他的肩膀道:“过去的事,一会我同你慢慢细讲。”

两人进了正厅,下人端来茶水,韩松战战兢兢的坐下。

“刚刚你说……”徐冰一开口,韩松立刻站起来。

“敬怀,你还拿我当兄弟么?”

“我……哎!”韩松坐回椅子上,端起茶水一口气喝尽。

“刚才你说平南县的百姓依旧农忙为民,闲时为匪?”

韩松点点头:“是啊,十多年了,没什么变化,一开始我带着衙役去抓人,打板子吓唬他们,可放回去还是一个样,根本管不了。因为不劫钱财,种的粮就不够吃,还能眼睁睁的饿死吗?”

徐冰道:“这几年朝廷不是在各地都开设矿场,挖矿也能赚钱啊。”

“别提了,我们那一代都是石头山,能用的矿一点都没有,离着平南最近的矿场也有五十里山路,百姓们都不愿出去。”

再者说挖矿是个力气活,壮丁能干,老人和女人干不了,依旧解决不了当地百姓的生活问题。

至于迁丁,古代人跟现代人不同,他们出生在哪里,就在哪里生活一辈子,很少有人离开家乡。哪怕平南县穷的叮当响,也没人愿意离开这里去别处生活。

徐冰捋着胡子也犯了难:“这件事有时间我进宫跟皇上提一下,兴许他有好的办法。”

韩松羡慕的看着他,一别十余载,当年的毛头小子,如今身居高位可以随时见天颜,而自己却依旧在山沟沟里蹉跎着岁月。

“不说我了说说你,当年你不是去了西州的一个小县城任县丞吗?怎么转眼就变成徐相爷了?”

管家走进来道:“相爷,东厢房收拾妥当了,酒菜也已备好。”

徐冰道:“走,咱们便吃便聊。”

来到东厢房,里面收拾的非常干净,屋里放了冰,一进来来瞬间凉爽了许多。

桌子上摆了六道精致的菜肴,平日徐冰生活节俭不愿意浪费,饭菜都是够吃即可。

二人对坐,徐冰开始给他讲自己这些年的境遇。

“那年你我二人同去赴任,我离开肃州后来到西州,并没有直接去县上复命,而是拜访了当时封地在西州的八王杨元庆。”

“刚巧那会杨元庆也在招揽幕僚,阴差阳错我便去了他麾下当了军事。”

“在西州待了三年,后来隆武帝驾崩,天下大乱,杨元庆暴戾恣睢乱杀无辜,我因劝他勿要乱杀,被他砸死过去,你看我额前这伤疤,到现在还没落下去。”

韩松伸头一看,倒吸一口冷气,长长的疤痕蜿蜒隐进发间,可想而知当时受了多重的伤。

“后来呢?”

“幸好被当时在徐州起义的承天王救下,也就是咱们现在的皇帝,我便跟着皇上一起打江山了。”

韩松听完忍不住唏嘘,“这些年你也不容易,幸好都过去了,守得云开见月明,来,干杯!”

徐冰笑着举起酒杯,这一夜两人从前朝科举一直聊到当下的大启,从国家大事聊到柴米油盐。

喝到最后两人都有些醉了,韩松拉着他的手道:“真……真没想到,还能……再见到你,看你这番作为……兄弟我真心为你高兴,高兴!”

徐冰双颊通红,舌头也僵得说不清话:“我也……高兴,敬怀,我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!”

酒逢知己千杯少,尽管二人已经十年未见,但情谊依旧不减当年。

第151章 全国会议

第二日韩松醒来,躺在雕花的红木床上不知今夕是何夕。

“毛豆,毛豆?”

“哎,老爷我在!”小厮急忙从外面跑进来,满脸兴奋的神色。

韩松扶着头坐起来:“我……昨晚我喝多了。”

“老爷,您跟相爷喝的酒!”

韩松一拍大腿连忙下了床:“坏了坏了。”

毛豆疑惑的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喝了那么多酒,也不知有没有口出狂言,得罪了相爷……”

“哎呀,老爷您放心,相爷刚刚过来看您了呢,嘱咐我好好照顾你,还让厨房准备了醒酒汤和早点。”

韩松这颗心才回到了肚子里,坐在床上回想昨晚发生的事,真没想到徐冰竟然有这么一番遭遇,位居左相倒没浪费了他这身才华。

毛豆道:“老爷,真没想到您还认识相府大人,以后咱们的日子肯定好过了,兴许还能入京……”

“不得放肆!”韩松突然变了脸色。

毛豆不解的看着他,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。

“我与徐相虽是旧友,但也不能挟恩图报,你万不可胡说八道!”

毛豆吐了吐舌头:“知道了,老爷我去给您端早点。”

韩松点点头,仍旧不放心的嘱咐了两遍,相府不是县衙,让他小心行事。

中午徐冰才从宫里回来,早朝过后他单独给皇上递了牌子,跟皇上提了一下平南县的事。

他没有隐瞒自己跟韩松的关系,直接说了平南县的现状。

宋玉竹听完也是陷入沉思,这地方还真是不太好办,种地没有良田,养殖缺少牧场,发展重工业没有矿脉,发展轻工业交通还不方便……

“你先回去吧,朕再好好斟酌斟酌。”

等徐冰走后,宋玉竹打开地图,找了半天才在犄角旮旯找到平南县。

果然如徐冰所说,那里地理位置非常不好,一面是戈壁,一边是峭壁,平南县仿佛成了一个孤岛,被群山拦在了山沟沟里,只有一条路通往外界。

这条路的另一边通往陇西关市,过去有商队经常从这里路过,百姓们便在此拦路打劫。

肃州官府如今重修了官道,特地绕过平南县,如今百姓想打劫都没地方打。

宋玉竹转着转着,突然眼前一亮,这里竟然有温泉!

而且还不止一处,放眼望去整个县城的西北方向接连一片的温泉池子相连,这些温泉不就是平南县最好的招牌吗!

既然什么都发展不了,不如发展旅游业!

别以为古代交通不便,旅游业就不发达。

早在周朝时期,苏杭就成了全国非常有名的旅游景点,各地富贾纷纷下江南游玩,带动了当地的经济。

不过苏杭可以乘船,去肃州只能乘坐马车,路上花费的时间长不说还非常劳累,恐怕没办法吸引人千里迢迢过去游玩。

宋玉竹想了想,明年火车也差不多能修到肃州境内,直接在平南县设一个站台,这样就方便了游客的行程。

还有一点,想要发展旅游业的前提是,必须保障游客的安全,若是去一次被劫一次,以后谁还敢去了?

宋玉竹马上把这几项决定告诉了徐冰,徐冰一听也觉得不错,赶紧找到韩松商量这件事。

“发展旅游业?”韩松对这个词有些陌生。

“没错,陛下说平南县有温泉,这样好的东西过去怎么没能利用起来啊!”

提起温泉韩松叹了口气道,“我刚到平南的时候,也曾想过用温泉招揽附近的商户来游玩。但你也清楚平南县百姓是什么德行,人家来一次恨不得把裤子都扒干净,谁还敢来第二次啊?”

徐冰道:“那就得靠你自己解决了,这次会议过后,陛下肯定会给你们县拨银子,用来建造客栈和旅游景区,你若再把握不住这次机会那就没办法了。”

韩松握着拳点头:“你说的对!这么好的机会再把握不住,活该我窝囊,他们受穷!”

徐冰见他这幅斗志满满的模样,欣慰的笑出来,果然这人还是自己认识韩松壮士。

八月金秋,在万众瞩目下迎来了第一届全国官员大会。

上至一品官员,下至七品县令全部汇聚到上京,参加这一次会议。

从古至今,还从未举办过这种大会,这场会议注定要被载入史册。

会议主要分为三个阶段,为期六天,中间休息一日。

第一阶段从八月初一到八月初二两天进行表彰大会,其中包括各州府表现杰出的县令,军队中优秀的士兵,还有读书优秀的学子和勤劳的劳动人民。

奖励不光是口头嘉奖,有奖金和皇上亲自颁发牌匾,这东西挂在祠堂里光宗耀祖,谁要是得了一块,将来见到老祖宗也面上有光啊!

第二阶八月初三、初四两天着重反应各州情况,汇报后续的发展方向。

十八州的知府都要登上城楼宣读各州府的报告。

当然这些报告可不是谁画的饼大,谁就能得到嘉奖,必须在明年年底实现出来,才能得到陛下的奖赏,实施不了或者非常差的,考评时肯定要评到中下。

第三阶段八月初六,在建国日这天,上京进行阅兵仪式,展示大启的军事力量,扬我国威。

会议期间,城防营、兵马司、以及军队派出五千名士兵在城中维持秩序。还有玄衣楼的人在暗处保护,防止有人故意闹事。

整场会议都不回避百姓,公开透明,大家想看就看,想听就听。

八月初一的早上,天还没亮,上京的老百姓们就拎着小马扎,搬着凳子,带上瓜子糖块去街边找最好的位置等着看热闹了。

沿街的商铺和酒楼更是早早就被订出去了。

听说今天还能看见皇上,大家都兴奋不已,想看看真龙天子究竟长什么模样。

寅时一刻,随着三声礼炮响起,三千多名文武官员穿着官服,排着长队朝正阳大街走去。

百姓们瞬间停下议论的声音,屏住呼吸看着这些人。

为首的是徐冰和赵骁二人,两人也代表着文武官中的最高官职。

他们二人身穿紫色麒麟官袍,新式的官服简单又利落,将二人衬托得武将威武俊朗,文臣文雅稳重,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!

后面跟着的是枢密使秦凤图、以及六部尚书。张齐开肚子有点大,为了能跟他们站齐,这一路都吸着肚子走,生怕自己影响了官容。

再往后就是十八州的知府,各部的官吏,林林总总排了数百米远。

这些人可都是两榜进士出身,真正的天之骄子文曲星下凡!

随着官员逐渐走远,百姓的议论声才渐渐起来。

卖豆腐的老汉拍着胸口道:“哎呦我的天爷,刚刚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!”

油坊的掌柜的点头附和,“谁说不是呢,这些官老爷身上的气势可真吓人啊!”

“不知道天家什么模样,听说当今圣上可是真龙化身……”

离着正阳街最近的一家店铺名叫琳琅楼,这里原本是一个卖金银首饰的铺子。结果今天来预订座位的贵人太多,老板干脆将二楼临时改成茶楼,用屏风隔成雅间,里面摆上了点心和茶水。

查尔斯和女儿花重金订了一间,他的病已经好了许多,气色也比之前好看了不少。

柳燕子坐在二人对面,支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他。

查尔斯被他看火大,拿起桌上的糕点朝他扔了过去,结果被柳燕子随手接住,扔进嘴里。

“唔,这鹤仙居的糕点不错,你尝尝。”

查尔斯舔着后槽牙,大有一盘子糕点都扣他脸上的打算。

小妮娜好奇的看着两个人,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。

“不气你了,我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,在你这歇歇脚,一会就走。”

隔壁李显秀带着婢女也来了,她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下面的官员,等人走远了还没回过神。

“公主,公主?”

李显秀愣了一下:“怎么了?”

“人都走没了。”

“我知道……”李显秀双颊微微泛红,刚刚被最前面的将军迷住眼,竟一时发起呆来。

“砰!砰!砰!”窗外又是三声礼炮,宋玉竹身穿着玄色长袍缓缓走到皇城上的观景台。

所有人都仰起头看着他,尽管离着很远,但李显秀也看出这是个容貌俊美的皇帝,可依旧不及刚刚的将军给自己带来的心动。

“吾皇万岁万万岁!”数千名官员们同时伏地高呼,巨大的声音惊人心头一震,百姓们不知为何也跟着跪了下来,磕着头喊万岁。

宋玉竹挥挥手道:“众爱卿平身!”

清晰的声音竟然传到每个人耳中,大家瞬间被惊住,不知道皇上使了什么神通!

其实宋玉竹并没使什么高科技,而是使用扩音的原理,在城楼上制作了一个大型喇叭状扩音器。

虽然比电子扩音设备差一些,但扩音效果还不错,至少下面的官员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。

“各位爱卿、将士、百姓们大家好,非常高兴能在上京举办这次全国会议。”

“大启建国已有六年,这六年从风雨飘摇到如今的国富民强,离不开大家的辛苦与努力,朕由衷的对大家说一句,辛苦了!”

……

演讲这种事,宋玉竹在大学里干过许多次,也算是得心应手,演讲稿子没用文绉绉的古文,而选择通俗易懂的白话文,写得非常有感染力还特别煽情。

如果放在现代,最多是一篇合格的演讲稿,但古代官员和百姓没听过这么真切质朴的演讲啊!

大家从一开始的震惊,慢慢变得激动,哽咽,到最后竟涕泪横流!

苍天呐,大地啊!他们何德何能,遇上这样一位体恤民情的好皇帝!

第152章 封赏

演讲结束后,下面响起雷鸣般的掌声。

宋玉竹看着下面的大臣,甭管他们是真心也好,装得也罢,自己这番话就是让他们明白,只要好好干,朝廷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,反之朝廷也不会用无为的官员。

演讲完便是封赏,因为要赏赐的人比较多,今日只能赏赐一部分,明日再赏其他人,礼部员外郎站在上面唱名。

第一个受封的人就是蜀州清河县县令郝良山。

蜀州地动,清河县受灾严重。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,他亲自组织当地百姓自救,没有错过最佳救援时间,在倒塌的房屋下救出了许多人。

这种有勇有谋,以人为本的好县令,自然值得嘉奖!

郝良山因为官职低位站在最后面,听到高台上突然叫到自己的名字以为听错了。

旁边的人道:“良山,快上去领赏啊!”

郝良山这才反应过来,同手同脚在一众官员的目光中走到高台上。

“微臣叩见陛下!”郝良山跪在地上。

“爱卿请起。”

宋玉竹道:“朕听闻你在地动时带领百姓自救,还不忘补种粮食,保证百姓秋天不饿肚子。”

“这是下官该做的。”

“是啊,但许多官员都做不到这些,你当得起朕的赏赐!”

旁边有内侍端着赏银和牌匾走过来,郝良山接过双手颤抖的接过银子和牌匾,激动的说不出话。

“去吧,好好干!”

“微臣遵命!”在一众大臣的羡慕的目光中,郝良山走下高台。得了皇上的青眼,这位他前途不可估量,只要不犯错很快就能升迁了。

第二位被赏赐的人是在西州治蝗有功的肖清池。

去年他去西州治理蝗灾,为了将蝗灾根除留在西州大半年,直到今年六月份才回来。

冬季他带领着当地百姓,刨出地底下的蝗虫子晾晒冻死,又煮了草木灰水浇在上面,今年西州的蝗虫果然少了许多,没有再酿成灾害。

肖清池上了高台,声音清亮的道:“微臣拜见陛下!”

宋玉竹上下打量着他道:“快起,清池啊你晒黑了。”

西州的风大,将原本白皙俊朗的书生吹成了黑漆漆的老汉。

肖清池挠挠头,露出一口白牙,回来这两个月,逢人第一面都是这句话。

“黑了好,看着更有精气神了,回来好好干!”

“遵命!”肖清池谢完赏,脚步轻快的下了楼台。

要说前两个官员被封赏是天经地义,毕竟赵清池治蝗和郝良山救人都被大家看在眼里。

礼部员外郎喊出第三位县令的名字时,大家都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
“鲁州金源县县令张望民。”

这是哪位知县?大家听都没听过,他有何作为?

张望民自己都蒙了,过了半晌上面又喊了一声,他才颤颤巍巍的朝楼台上走去。

他今年已经五十九岁,头发花白,身体不再挺拔,每登一步台阶都要停下休息片刻。

内侍想要催促他快一些,被宋玉竹拦住:“不着急,让老大人慢慢走。”

终于等到高台,张望民伏地叩拜:“微臣张望民拜见吾皇,万岁万万岁……”

他不是进士出身,前朝举人补缺到鲁州金源县,在那里做了二十六年的县丞,后来才升到了县令。

这辈子还从没见过皇上的天颜,今天是第一次面圣,激动的浑身颤抖。

宋玉竹双手扶着他站起来:“爱卿请起。”

张望民站起身,抬头看了一眼皇上,只觉得眼前皇帝丰神俊逸,仿佛画中的仙人一般,让人不敢直视。

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何受封赏,倒是旁边礼部的员外郎解了他的惑。

“张县令在任职期间,勤政爱民,劝学有功,特此封赏!”

没错,张望民受封的原因就是一件事——劝学。

自从宋玉竹在全国推广免费学府后,除了上京周边,能真正落实下去的地区并不多见,金源县是个特例。

张望民年幼时家贫,深知穷人想要出人头地改换门庭,唯一的办法就是读书。

以前老百姓根本读不起书,如今朝廷鼓励孩子们读书识字,竟然还出资建立了免费的学府,有这么好的条件自然不能浪费了!

张望民为了能让孩子都去读书,挨家挨户登门劝说,在他的不懈努力下,金源县的学子多达一千八百人!

这些孩子有的参加考试来到上京大学,有的在当地从事教育行业,还有的在国家工厂任职,不久的将来肯定还有人入朝为官。

如果说是学习改变了这些孩子的命运,那张望民就是那个契机,没有他孜孜不倦的劝学,这些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。

他们可能会像父辈那般忙碌在田间地头,早出晚归,最后生儿育女为了下一代继续劳作。

底下的官员听完礼部员外郎的解说后,纷纷陷入沉思。皇上如此重视读书,有远见的官员已经在心里计划,回去将学府好好办一办。

张望民接过赏赐老泪纵横,没想到自己做的事陛下都知道,他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!

内侍扶着他下了高台,在一众注目的目光中回到原位,原本佝偻的身体,这一刻显得格外挺拔。

下一个受封的人跟张望民差不多,同样是劝学。

不同的是他不光劝男子学子,也劝女子入学,还是第一个启用女子做主簿的县令,此人就是徽州横城县令贺宁。

贺宁是长治三年的进士,今年才二十六岁,长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。

被喊到名子时,他愣了一下,然后脸上露出笑容急步朝高台上走去。

刚刚他还在想,自己劝学了这么久,能不能受封赏,没想到下一刻就叫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
横城是一个小县,当地百姓对读书并不重视,而且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,大多数人只许男孩读书,把女孩拘在家中干活。

贺宁被被任命知县后,便开始由说当地百姓,告诉他们女子读书的好处,还在县里专门设立了许多女子可以做的工作。

一开始百姓碍于官府的面子,把家里适龄的孩子送到学府念几日书应付应付。这期间确实也有不愿读书的孩子。

不过也同样有热爱读书的女孩,其中一个叫惠娘的小姑娘就特别爱读书,而且脑子灵活一点就通,比班级里的男孩学的都好,就连夫子都夸赞她有读书的天赋。

陈惠娘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家中,家里一共四个孩子,她排行老三,上面有两个哥哥,下面还有一个妹妹。

农家孩子早当家,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几乎包揽了家中全部的杂活。

惠娘为了能读书,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喂鸡做饭,下午早早回家,洗衣收拾菜地。

就这样勤劳的惠娘在学府念了两年书,可惜好景不长,当地女子大多十四岁就会成亲,过了年惠娘就十四岁了。

家里给她相好了人家,是同村的富户,对方等着抱孙子,娘亲便把她拘在家中,不准她再去念书了。

惠娘哪肯啊,她见识过书上的“黄河远上白云间,一片孤城万仞山。”又岂能窝在寸土之间生儿育女?

可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没能力反抗家里的管束,离开家她连饭都吃不起,更别提去读书了。

她苦苦哀求父母,想要去读书,可惜父母都不同意,就在她万念俱灰时,贺知县来了。

他每月都会去学府走访,得知学府里那个最聪明的小姑娘许多日子没来上学,便急匆匆的找到她家中。

惠娘的母亲道:“县令大人我知道您是为了惠娘好,可我们惠娘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,万一耽搁久了人家退了婚,谁还娶她?”

惠娘跑出来道:“娘,我不想成亲!没人要我便自己立门户!”

“你这丫头,胡说八道什么呢!”

贺宁道:“大嫂,您别骂她,你们家惠娘还真有自立门户的本事呢!”

贺宁给她们说了惠娘在学府的成绩:“以她现在的能力,考上上京大学应该不成问题。皇上准许女子入学,将来肯定准许女子入仕,惠娘没准还能当女官呢!”

惠娘父母一听心里也纠结起来,以前以为女子读书无用,如今时代变了,女子竟然也能当官了

贺宁见他们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道:“二位可有难言之隐?”

惠娘父亲道:“大人不瞒您说,我们收了人家十贯的聘礼,如今钱都快花完了,她不嫁也不行啊。”

这钱倒也没往别处花,都给惠娘置办嫁妆了,当爹娘的没有一个不盼着儿女能过好日子的,不成亲就得退钱,这么多钱从哪借啊?

贺宁一听笑道:“我还当什么大事,你们缺多少,我帮她补上,以后等惠娘有出息了再还我。”

惠娘鼻子一酸,瞬间红了眼眶,她哽咽道:“大人放心,学生定会努力学习,早日把钱还给您!”

后来惠娘不负众望,成功考中上京师范大学,报名那日还碰上了皇帝。

贺宁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皇上是怎么知道的,心里十分好奇。

年轻人性子比较跳脱,在接受完颁奖后忍不住问出口。

“陛下,微臣有个问题,不知当不当讲?”

“但问无妨。”

“您是如何知道下官这些年在县里劝学的?”徽州离着上京几千里远,连当地的知府都不知晓这些事。

宋玉竹微笑道:“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,朕自不会辜负了你们的一腔热血。”

贺宁心头一震,俯首磕头道:“下官明白了!”

第153章 福州知府

封赏安排到巳时就结束了,剩下的明日再继续。因为有不少年纪略大的官员,让他们一直顶着太阳站在下面怕身体吃不消。

时间差不多,宋玉竹率先离开,下面的官员们也纷纷离去,有相熟的三五成群聚在起,去附近的酒楼里吃午饭。

有人借此机会多结交几个朋友,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常有,万一能攀上高枝兴许以后的仕途就一帆风顺了。

韩松站在最后面,听到上面说今日会议结束后便转身打算离开。

刚抬脚就被身边的县令叫:“哎呀韩大人,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,这几日怎么没见到你们呀?”

说话的人叫刘舟亭是平北县县令,平南与平北中虽然只有一字只差,但两地的生活却截然不同。

平北县没有沙丘,土地更肥沃一些,所以当地的百姓也比平南县富裕许多。

然而两县积怨颇深,县令之间也相互看不对眼,起初是因为一片耕地。

两县交界处有一块肥沃的田地,那块田地虽然离着平北县更近,但自古都是平南县百姓在耕种。前些年突然被平北县的富绅霸占了去,当地百姓然不愿意,便跟对方起了冲突。

没想到刘舟亭竟然带着衙役将平南县的百姓抓进了衙门,强行将这一片地画押到了平北县。

韩松得知了此事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,他先是去衙门理论却被拒之门外,上报给州府,又迟迟等不到消息,最后没办法只能带着几百个民丁将地抢了回来,自此二人的梁子结下。

韩松冷冷的道:“刘大人多虑了,这几日借住在朋友家中,没有出门自然见不到。”

“哦~原来如此,我还以为韩大人又带着小厮挤在哪颗树下呢。”

来时的路上韩松和毛豆在树下休息,恰好被刘舟亭看见,他还故意赶着马车从二人身边经过借此嘲讽。

“敬怀,怎么还不走啊!”不远处,徐冰正朝他招手。

“哎,这就来了。”

韩松扭头道:“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已吧。”说罢急步朝徐冰走去,留下满脸惊恐的刘县令。

那……那是左相徐冰?!

他…他他他怎么跟相爷认识啊!

见两人熟络的模样,刘舟亭的脸瞬间像打翻了染坊,由红变黑最后惨白。完了完了,自己可把人得罪透了!

韩松走过来,徐冰没询问他刚才发生的事,他知道自己这朋友好面子,断不会开口求自己帮忙。

“听说城中新开了一家酒楼,味道非常不错,陪我去尝一尝?”

韩松笑道:“有何不可?”

二人步行来到鲜味居,这一家南方人开的酒楼,里面布置的清新又雅致,招牌菜都是南方的菜系,以鲜著称。

相府的人已经提前订好了雅间,二人上了楼坐在矮塌上闲聊起来。

韩松端起茶壶给徐冰倒上茶水,自己也斟满。

“廷芳,我心中有个疑惑,这次受赏的官员,许多人做的事并未上报到朝廷,皇上是如何得知的呢?”

徐冰端起茶杯润了润喉,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:“这件事我也说不清,只能告诉你一件事,当年我们从徐州北上攻打盛军时,一夜之间他就能绘出附近的山形地貌。”

韩松倒吸一口凉气,这么说陛下还真是金龙化身?!

同样疑惑的还有隔壁的雅间里的人。

从福州来的二十多个官员们端坐在一起,为首的自然就是福州知府朱弼。

他手里把玩着一对价值连城的和田玉核桃,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。

“你说这些事他是怎么知道呢?”朱弼突然开口,语气中除了疑惑丝毫没有对皇上的尊重。

坐在他下首的同知刘畔道:“下官觉得,恐怕是皇上在各地安插了耳目,所以才这样清楚。”

“那你说,咱们福州有他的耳目吗?”

刘泮赔笑道:“自……自然是没有的。”

若真有还能让他逍遥到如今?

谁不知道福州知府朱弼外号朱圣人,不光自比皇上在当地建造了宫殿,还娶了上百位女子为妃,是实打实的土皇帝。

百姓敢怒不敢言,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,一是福州离着上京太远,想要把消息传递出去困难重重。

二来朱弼的手段实在过于残忍,一旦被他发现会祸及亲人,所以大家一直都忍耐着。

这次来上京参加官员会议,朱弼原本想随便选几个自己的手下过来应付应付。

结果听闻入京还要查验,没办法只能将各县的县令提前叫到州府,中途对他们威逼利诱,敢来上京胡说八道,小心自己的亲人!

一位县令小声道:“兴许……兴许皇上真是金龙转世,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……”

朱弼搓这核桃的手加快速度,突然一枚玉核桃脱手而出,掉在地上弹了出去。

那县令吓了一跳,连忙弯腰帮他捡了起来,颤巍巍双手递了过去。

朱弼没有伸手接核桃,而是把另一个核桃狠狠的砸在他头上,顿时砸的头破血流。

“大人饶命!”县令跪在地上求饶。

朱弼皮笑肉不笑的扶起他:“去快把头上的伤处理好,别被人看出来。”

那人颤颤巍巍的点点头,赶紧上小厮帮忙擦洗伤口。

朱弼心里烦躁,担心自己都事被皇上发现,“好端端的非要开什么官员会议,真他吗是吃饱了撑的!”

八月初三这天,天气有些阴沉,一块乌云不偏不倚的挂在上京上空。

宋玉竹坐在龙椅上,听着各地官员们做计划汇报,宋玉潼也坐在他的身边,这段时间宋玉竹有意带着她见世面,别看她年纪小也学到了不少书上学不到的东西。

今天的计划汇报才是此次会议的重点,所谓兵熊熊一个,将熊熊一窝,一个地方能不能发展好,除了当地的原有资源,领导也非常关键。

一个好的领导能带领当地快速发展,当然一个不中用的知府也会为祸一方。

各地知府也明白报告的重要性,所以不少人提前半年就开始准备,当然也有临阵抱佛脚的,还找来相熟的官员帮忙参谋,连夜写出一份报告,只希望能应付过去。

第一个上台发言的就是顺天府府尹王环,他原是左佥都御史,去年才被宋玉竹提拔上来的。

新官上任三把火,这小子势头倒是很猛,汇报的内容非常实用,为其他官员开了个好头。

他将上京未来三年的发展重心一一阐述,作为国家的首都,上京可以说是大启最繁华的城市不足为过。

不过上京同样也有致命的缺点,就算地理面积狭小,不利于以后的发展。加上这些年不少外地人涌入,使得上京房价贵上了天,也限制了上京百姓的生活。

王环提出不再改建老城区,而是把目光放在周边,建设新城用来纾解上京房价高的问题。

同时投资建设楼房,不选用建占地面积大的庭院,减轻上京的住房压力。鼓励外地商贾进京投资,加强首都外围建设,让整个上京容纳更多人。

等王环汇报完,后面的官员几乎人人都擦了把头上的冷汗,珠玉在前,瓦石难当啊~

随着一个又一个官员汇报完毕,宋玉竹的眉头渐渐紧锁。

冀州、中州、滨州还好一点,郑州和湖州也中规中矩。

到了苏杭这两个经济大州时却有些差强人意。作为经济强州,几乎没什么创新发展,依旧吃运河的红利,利用便捷的水路发展贸易。

宋玉竹知道他们这是求稳,一味的求稳可不行,他打算明年调动一下这两州的知府了。

当然还有更二百五的,扬州知府竟然把青楼当做支柱产业,虽然扬州瘦马有名,他不会真以为这是能上台面的事吧?!

宋玉竹怒斥了他一番,将他撵了下去,扬州知府面如死灰,知道自己被贬恐怕就是朝夕之间的事了。

后面的官员见到这种情况,愈发胆战心惊起来,生怕自己哪句话触到皇上的眉头,影响了以后的仕途。

西州知府的报告是最长的足足念了半个时辰,他把自己管辖的三十多个县一一做了规划。

不过长归长,至少能看出人家确实是用了心的,等他读完宋玉竹给他挑出了两个问题,让他先解决后,便让人下去了。

马上轮到最后一位官员,一位身材臃肿,肥头大耳的男子走到楼台上。

“在下朱弼,是福州知府,有幸参加这次官员大会……”听到他名字的一瞬间,宋玉竹立刻坐直了身体。

“朱弼。”宋玉竹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。

朱弼闻声,身体一抖立刻停下了自己的讲话。

躬着身子走到宋玉竹身边道:“不知陛下叫微臣有何事?”

“听说你在福州有另一个名字叫朱圣人?”

朱弼面色惊,伏在地上不停的磕头:“皇上,这是谁说的?定是在污蔑下官啊!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自称圣人啊!”

宋玉竹冷笑一声继续道:“别着急,你的罪朕给你一一道来。”

“任职期间贪污上百万两银子,建立宫殿在福州选妃。强抢民女,因女子不从将其绑上石头,沉入海里淹死,你还把他的家人刺了字,流放在福州附近的孤岛上活活饿死……”

宋玉竹每说一句话,朱弼的脸色都白一分,当他听见“你每晚都要服用秋石才能人道”时彻底崩溃。

皇上绝对不是人,不然这般私密的事他怎么都知道?!

宋玉竹之所以知道这些事也是凑巧,前段时间他派李捷去福州建橡胶厂,结果在地图上查看时,就看见了福州的那座宫殿。

当时他还想,好家伙,谁胆子这么大,竟敢仿着上京的皇宫建了这么大一座宫殿。

宋玉竹前去查看,正好撞上朱弼强抢民女。当时把他气坏了,连夜打算派人前去捉拿。

赵骁劝他再等几日,反正会议快开始了,等他来到上京再算账也不晚。

“朱弼,你可认罪?”跟随他声音落下的是一声惊雷。

朱弼抽搐一下,眼皮一翻竟直挺挺的摔倒在地。

内侍上前查看半晌道:“陛下,他吓死了……”

这回宋玉竹是真龙化身的谣言彻底成真了。

第154章 大阅兵

秋雨霏霏,伴随着电闪雷鸣,浇的大伙透心凉。

朱弼的死虽没引起轩然大波,但还是给所有官员们敲醒了警钟。

做坏事前先掂量掂量,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皇上那通天的本事,可不是寻常人能瞒得住的。

因为天气的原因今天的会议提前结束,明日还有一天,初五休息一日,初六举行阅兵仪式。

回到寝宫宋玉竹泡了个热水澡,热气驱散了身上的寒意,宋玉竹看着浴桶打盹。

不一会赵骁也回来了,他衣服都雨浇透了,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。

“下这么大的雨,不会影响后天的阅兵吧?”

宋玉竹点开地图看了一眼:“不会,明天雨就停了,未来三天上京都是晴天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赵骁帮他捏了捏脖子,宋玉竹舒服的靠在他胳膊上。

“没想到朱弼直接被吓死了,我还打算杀鸡儆猴呢。”

赵骁忍不住笑道:“你这招比杀鸡可厉害多了,我刚才听见底下官员议论,朱弼是不是被你引下的雷劈死的。”

宋玉竹哭笑不得:“我哪有那么厉害?”

“甭管那些,只要能吓住他们就行。”见水不太热了,赵骁把宋玉竹抱出浴桶,拿浴巾包裹住送到床上。

“一会让膳房送些驱寒的姜汤过来,别着了风寒。”

宋玉竹红着脸颊点点头。

晚上赵骁还得回军营,因为明天就是阅兵仪式了。

这次阅兵准备了半年之久,除了要展示大启的军事力量,更要起到威慑的作用。

因为上京早已聚集了不少国家的探子,光玄衣楼汇报上来的,就有七八个国家的。

其中包括金国、回讫、高句丽、倭国、新罗、吐蕃、南诏等等。

这些人来的目的也非常简单,就是想看看大启的军事力量有多强,宋玉竹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。

八月初六是大启的国庆节,六年前的今日,宋玉竹在上京登基建立了大启朝。

时光荏苒,经过六年的发展,如今的大启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。百姓安居乐业,国家富强安定,是几百年来少有的盛世。

今天天气非常好,前两天的雨将最后一丝暑气带走,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,让人心旷神怡。

大概阅兵比较新奇,看热闹的百姓也比前几日多了不少。

大家围在路两旁小声议论,不知道阅兵仪式究竟是什么模样。

寅时三刻,升国旗奏国歌,八名仪仗兵举着国旗走到正阳门口时,围观的百姓全部屏住呼吸。

他们穿着的是什么衣服!

藏青色的上衣刚及腰,下面是同色的长裤,腰上还扣着一条巴掌宽的皮带,勒出士兵劲瘦的腰。整身衣服合体又利落,简直让人移不开眼!

这是宋玉竹给军营新做的秋季军装,仿制后世的样式,一共分为三件,最里面是一件米白色的棉布衬衫,外面是藏蓝色的外套,下面同样颜色的长裤

外套还专门配了小牛皮的皮带,上面挂着匕首,脚上再穿上橡胶大底的黑皮靴,往那一站,像小松树似的别提多有精神了

百姓们都看呆了,不少人记下军服的样子,打算回去给自家男人也做一身。

站在高台上的几位老将军,也纷纷站起来俯身去查看。

许定坤道:“这身衣裳真不错!骑马方便,打起仗不绊脚!”

另一个叫李记的老将捋着胡子点头:“没错没错,就是不知道从哪能买到。”

许老将军颇为得意的抬起下巴,他外孙在军中,等阅兵结束后必须让杨平给自己弄一套,馋一馋这些老匹夫。

仪仗兵将国旗挂在旗杆上,城楼里突然传来巨大的鼓乐声,三百名乐伶同时演奏的大启之歌。

这首歌音调简单,通俗易懂的歌词几乎人人都会唱,不少人跟着哼唱。唱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,百姓竟自发大合唱起来!

站在人群中的金国探子阿木丹,冷眼看着身边热情洋溢的启人,不知道他们为何这么激动。

启朝跟当年的盛朝好像不太一样,究竟哪里变了他却说不清楚,心中隐约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。

然而这才刚刚开始,当大启“男模”方队从西城门走进来时,整个上京彻底沸腾了!

“哒!哒!哒!”每一步都像是鼓点一般,重重的敲在百姓的心上。

所有人看向城西城门。

由一千名士兵组成步兵方阵正在朝着这边走过来。

他们身着统一的军装,相同身高,相同体型,甚至连脸上都带着相同的表情,那是大启人骨子里坚毅不屈的意志。

六个多月风雨无阻的练习,让每个士兵迈出的步伐都在同一条线上,抬起的手都落在同一个点上,一千个人仿佛复制粘贴一般,齐刷刷的朝正阳门走来,整齐的吓人!

沿途两侧的酒楼里,有不少女眷纷纷探出头张望,有的甚至激动的喊出声。

“啊!!!好俊朗的兵哥哥!”

这些士兵虽然受过严格的训练,但大部分都是没成家的儿郎,听到这些夸赞的话,都臊红了耳根。不过脸被太阳晒的太黑,倒是看不出来,反而走的更加卖力。

步兵方阵仿佛给百姓打了一针鸡血,欢呼声响起来就没停过!

高台上那些老将军心中百感交集,说实话不少人都不认可大启,觉得他们是窃国的盗贼,可从这一刻起,他们对这位年轻的帝王刮目相看。

有这样的精兵强将,何愁不安定天下!

步兵方阵过后是骑兵方阵,一千名骑兵坐在马上,就连马儿都清一水的枣红色的高头大马。

他们身上穿着跟步兵相同的军装,唯独背后多了弓箭和箭囊,因为每一个骑兵都优秀的射手。

阿木丹一看到这些马就认出是他们金国特有的战马。应当是上一次战败后陪给大启的马匹,可惜这样好的马儿不能在金国的草原上奔跑。

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,以金国目前的实力肯定打不过大启,至少还要再等十年……

他目光阴暗的看着正阳门,十年后,这里一定要挂上金国的国旗!

骑兵方队走过去,后面还有水师方队,他们穿着的军服竟然跟之前的不一样,颜色更鲜艳,像大海的碧蓝色,衬托的着他们也更加英俊。

这身短打的衣裳彻底捕获了百姓的心,不少人都决定回去一定要做一套类似的衣裳穿,实在是太好看了!

最后是由将领们组成的方队,为首的自然是赵骁,两侧跟着郑大安和杜冲,再后面是白一州、柴戎、杨平等将领,一百余人骑着马走过来。

站在琳琅楼二楼的高句丽公主,激动的挥舞着手帕:“将军,赵将军!”

旁边的侍女小声道:“公主,这样不好吧……”

李显秀:“管他呢,那些大启女子不都是这么叫的!”

这些日子她已经派人查清楚了,那名将军名叫赵骁,今年不过二十六岁还未娶亲。

李显秀脸上泛起红晕,如果是赵将军的话,自己就算不入宫也不算辱没了身份,兴许还能帮到自己都国家。

大概她的声音太大,传到赵骁的耳边,可惜赵骁端坐在马上无动于衷,连一眼都懒得看。

身后的郑大安小声道:“将军,上面有小娘子叫您呢。”

赵骁冷冷道:“你若不想在马上坐着也可以上去叫。”

郑大安脸皮厚,嘿嘿一笑也没在意。

等将领方队有过之后,上京百姓再再再次被震惊,后面马车拉的都是什么东西?!

五百门矮炮,一千门长炮,还有军工部发明的各种新奇的兵器,他们连见都没见过!

阿木丹握紧拳头,目光灼灼的看过去,这才是他这次来的目的——火炮!

大启用这个东西打败了金国的骑兵,那震天的巨响吓坏了他们的勇士。

没想到这样的武器,大启竟然有这么多!

百姓们欢呼起来,有的人甚至热泪盈眶,嘴里大喊着:“大启万岁!吾皇万岁!”

万岁声此起彼伏成了一排声浪。

阿木丹惊恐的后退几步,目光落在那面朱红色的星月旗上,脑海里赫然浮现出一句话:民心所向,众望所归。

过去的盛朝虽然也强,但从未给他这么强烈的危机感,如今的大启强的让他害怕。

跟阿木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其他几个国家的探子,他们纷纷记录下这场阅兵仪式,准备把消息传回去,若无必要,千万不能与大启为敌!

宋玉竹背着手站在高台之上,看着下面的士兵和百姓,心中汹涌澎湃,他终于把大启建造成自己想象中的模样。

现在的启朝虽然照比后世还差许多,但他相信不久的将来,肯定会发展的越来越好!

这场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的大阅兵,足以保启朝十年太平!

阅兵仪式结束后,不少人都打听起大营里单身的士兵,竟然还真促成不少姻缘。

这些士兵们在军队里有军饷,退役后还会分配工作,普通人家找这样的女婿也算是不错的择偶对象。

李显秀也派人给赵骁送了封信,信上的内容写的非常露骨,大胆的表达了自己对赵骁的爱慕之情,想要与他结为秦晋之好。

然而写封信并没有送到赵骁手中,他几乎常年不回自己府上住,下人便把信同其他的筏子一并送到宫里。

赵骁每日白天待在军中,傍晚才回宫,他府中的信件一向都是交由宋玉竹处理。

几经辗转这封信到了宋玉竹手中。

宋玉竹看完信说不酸是假的,但他知道肯定是高句丽公主一厢情愿,赵骁恐怕都不知情,便没当回事。

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,因为会议结束后马上就是全国第二届运动会。

第155章 开幕式

对于运动会,百姓们明显比对官员会议更有兴趣。

第二届运动会从八月七号开始,共举办八天,前四天为预选赛,后四天是决赛。八月初四开始预售门票,还没用上三个时辰就被抢购一空。

要知道最便宜的门票也要二百七十文钱,最贵的门票是六百五十两银子雅间。场馆每天最多出售五千张票,八天也就是四万张票,一开始礼部还怕定价太高卖不出去,结果不少官员自己都没买到。

特别是八月十五的总决赛门票,普通票价被炒到了十两银子一张,翻了快一百倍,即便如此昂贵,依旧是一票难求。

负责售票的官员们也没想到这场运动会会火成这样。

除了古代百姓缺少大型娱乐活动外,大概和假期也有关。

八月国庆节和中秋节加一起,一共放半个月的假,不少外地人也有时间来上京游玩。加上新修的公路和火车方便了出行,使得这场运动会热闹非凡!

宋玉竹吸取了上次运动会的教训,早早就安排了五千名士兵在场外维持秩序,防止有人恶意起哄闹事。

场内一样有专门负责安保的士兵,可以让百姓在观看比赛的同时,受到安全的保障。

柳燕子有先见之明,早早就花钱订了一个包间,邀请查尔斯父女来观赛。

查尔斯倒是没拒绝,因为他实在是买不到门票。

八月初七这天,从辰时开始观众们陆陆续续入场,查尔斯抱着女儿站在体育场外,看着这高耸的建筑,面上波澜不惊,这些日子在大启已经习惯了震撼,现在看见什么都觉得正常。

倒是小妮娜惊叹道:“哇哦~这里实在太大了,比咱们的角斗场要大许多许多!”

“是啊,大了许多。”

父女俩排着队跟着人流走进体育馆。

一进来就算他已经习惯了大启朝的离谱,依旧被里面的景象震惊住,放眼望去近五千人,密密麻麻的坐在阶梯状座位上,查尔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
小妮娜也抱紧他的脖子说:“父亲,我有点害怕。”

“小查,这里!”不远处传来柳燕子的声音。

查尔斯皱起眉头,抱着女儿走了过去。

“快来,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!”柳燕子从他怀里接过妮娜,捏了捏她的小脸。妮娜也不认生,伸手去揪他腰间的扇子,两人嘻嘻哈哈一会就闹了起来。

“妮娜,不许失礼。”

“是燕子叔叔先失礼的~”

柳燕子单手抱着她道:“今天出来玩,没有那么多规矩。”

查尔斯无奈摇摇头,走到上方的雅间里。

每个雅间最多可以坐六个人,进来时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。

查尔斯跟黑刀白秀见过,互相打了招呼,只有白一舟没见过,柳燕子帮两人互相引荐了一下。

白一舟对这个夷人有些好奇,特别是刚刚白秀和黑刀给他八卦了一下两人的关系,弄得他不停的在两人身上看。

柳燕子摇着扇子逗趣:“看什么看?几年不见想我了?”

白一舟一直镇守西北难得回来一次,忍不住笑道:“脸皮还是这么厚。”

查尔斯闻言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,那模样的确俊俏,白秀靠在黑刀旁边小声嘀咕几句,黑刀裂着大嘴嘿嘿傻笑。

白一舟道:“真没想到票这么难买,早知道提前让下属去排队了。”

柳燕子道:“别人排队没有用,听说礼部为了防止有人倒卖门票,必须本人凭户籍来买,一人一张票,多一张都不卖。”

白秀磕着瓜子笑嘻嘻道:“多谢楼主款待,不然我们今日可就看不着了~”

“你二人跟着皇上一起看不就成了?”

白秀翻了个白眼:“赵将军在,哪显得着我们啊。”听着语气,酸的都快冒泡了,柳燕子和白一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,倒是查尔斯有些不明白,他们在笑什么。

“砰!”下面突然传来一声炮响,大伙停下聊□□外面看去。

十二门礼炮纷纷响起,观众们的热情瞬间被点燃!

一丈宽的红绸突然从四面八方滚出来,大家只觉得头顶一暗,惊讶的抬起头,红绸将整个体育馆顶全部遮住,一瞬间恍如夜晚。

坐在最上方雅间里的赵骁也惊了一下,连忙起身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宋玉竹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:“等会就知道了。”

“咚、咚、咚。”鼓点从中央传来,每响一声,四周的琉璃灯就亮一盏,随着鼓声越来越密,琉璃灯纷纷亮起,犹如满天繁星!

“好!”观众中也不知谁先喝了声彩,紧接着鼓掌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,还有吹口哨的,顿时让场上的气氛达到了高、潮!

赵骁望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道:“这……这都是你想出来的?”

“我哪有这本是,这是乐府官员们一起想出来的。”不得不说,从古至今华国人都有着高级的审美,并且对这种大型的晚会得心应手。

鼓声停了,但欢呼声还未止,突然场上所有的灯又灭了,从亮突然变暗让人视线有些不适应。

但中央重新亮起灯,把大家的目光都锁在了中心。

纯白色的圆形舞台上,多了一名身穿粉色水袖的女子,她双手放在腰间站在灯光中心。

只见她轻甩水袖缓缓回眸,尽管大家离着她非常远,可这一瞬间,仿佛所有人都看清她的容貌。

动人心魄的美!

宋玉竹道:“这是上京名伶方如月,听说想看她跳舞可不容易,一曲值百金,过了今夜恐怕要千金了。”

丝竹声也随着她的舞蹈响起,这是乐府为了这次运动会新谱的曲子,比之前的风花雪月多了些鼓点和金石之声,显得更加气势磅礴。

方如月跳的确实好,不光镇住了这首曲子还跳出女子独特的柔美。

跳到后面从暗处突然涌出数百舞伶,她们穿着同样的衣裳,跟随着方如月一起跳着同样的舞蹈,那画面震撼得人说不出话来。

查尔斯目不转睛的看着中场,太漂亮了,这样的表演简直闻所未闻!

大启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没见过的?

其实其他人也都是第一次见,柳燕子和黑刀白秀连贫嘴的功夫都没有,白一舟更是嘴里不停的蹦出惊叹词。

一曲结束,中间的再次灯熄灭,大家还没从刚刚的震撼中恢复下来。

突然四周又传来笛声,至少几十个人同时奏起一首曲子。

笛声轻快,将大家感染的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。

中央的灯又亮了,这次台上的布景换了变成翠绿色。

两名身穿白衣的人在台上舞起剑来。他们身上吊了纤细的钢丝,打起来时顶上有人会拉扯他们上下翻飞。

昏暗的灯光将绳子隐藏,仿佛二人自己的轻功一般!

这回轮到柳燕子惊讶了,他一向自诩轻功过人,但也没有这么离谱!

“这,这未免太厉害了!”

黑刀白秀也瞪大眼睛:“奇怪,这么厉害的功夫为何之前在上京没有姓名?”他们二人在上京盘桓十多年,还从未听说过有轻功如此之高的人。

还是白一舟先看出端倪,“不对,你看他们腰间的衣裳,似乎是被绳子拉起来的。”

仔细一看果然如此,柳燕子道:“我就说没人比我轻功还厉害!”

查尔斯瞥了他一眼翘起嘴角,惹得柳燕子心跳快了半拍,手里的扇子扇的更快了。

其他人不知道这是杂技,以为他们武功真高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,恍如仙人降世。

剑舞过后是合唱,三百多个十多岁的孩童一起合唱《清溪曲》。

清溪曲是周朝大诗人鹤永写给母亲的诗歌,但凡读过书的人都耳熟能详,不少人都跟着哼唱起来。

说起来当初选歌的时候,乐府一共报了三首歌,一首是塞外曲,第二首是清平乐,第三首是短歌行。

宋玉竹看完全都否了,他觉得这几首歌缺少感染力,刚好那会宋玉潼正在跟太傅学清溪曲,宋玉竹听后心中感慨万千,就决定了这首曲子。

乐府原本准备用三百伶人合唱,宋玉竹绝的大人的声音不如孩童清清亮,便让他们在上京周边的学府挑选十岁左右的孩童来合唱。

孩童的声音感染力强,听得观众都想起自己的母亲,不少人都红了眼眶。

不少孩子的父母为了看孩子表演,专门买了门票来看,结果都快忘了是看孩子的,他们庆幸自己当初花钱买了这张票,以后几年这都是自己的谈资!

孩子们唱完,天上的红绸散去,阳光再次从天幕上撒下,大家还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中,仿佛做了个绮丽梦。

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捂着口道:“这钱不白花!真值了!”

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许多人,大家原以为运动会就像之前那般,看看跑步跳高,谁想到还有这么精彩的表演啊!

简直就是意外之喜!

接下来就是运动员入场,这次参加运动会人比上次多了十多倍,全国十八州都派人参加了这次运动会。

虽然参赛的人不太专业,不少人都是被临时拉来的,但比赛的气氛比上次浓烈多了,大家摩拳擦掌准备一较高下!

十八州中,上京作为老大哥自然是第一个出场,由方如月举着牌子走出来,后面跟着上京参加比赛的人员里面有不少老面孔。

例如上次参加举重的陈梁和杜冲的儿子,跑步冠军晴娘等等。

看到熟人黑刀白秀他们更加兴奋,远远的喊着他们名字加油。

晴娘听到声音,扬起笑脸远远的朝他们挥手:“秀秀姐~”

白秀激动的挥舞着手帕,黑刀被挡住视线不开心,抱着胳膊冷哼。

白秀眉头一颦,“别逼老娘在最开心的地方削你!”

第156章 印刷

运动员入场花了很长时间,因为参赛的人增加了许多,比赛的项目也由之前的十个增加到十六个。

其中多了女子短跑,长跑,跳高、跳远、举重和接力赛。

因为男女身体本来就存在差异,放在一起比赛未免有些不公平。

比赛第一天是预选赛,从十八个州的参赛队员里筛选出九名优胜者晋级后面的比赛。

宋玉竹还有别的事要忙,只看完开幕式就和赵骁从专用的通道离开了。

说来也巧,二人刚出来就碰上体育场入口处围着十多个人,看着似乎发生了矛盾。

“李得海过去瞧瞧。”

“哎!”李得海脚下生风,一盏茶的功夫就打听回来了。

“奴才过去问了问,是高句丽公主被拦在门口,守卫不让她进去。”

李显秀?宋玉竹挑了挑眉,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她。

那边似乎也发现了宋玉竹和赵骁,李显秀连忙带着侍从和婢女走过来,不卑不亢的朝宋玉竹矮了矮身:“见过皇帝陛下。”

宋玉竹打量她,只见她今日穿了一件洒金的粉色襦裙,头上簪着金钗,额头贴着花钿,看着华丽又尊贵。

她不经意的抬头,看了眼宋玉竹身边的赵将军,脸颊飘起红霞。

其实她早就打听到赵将军今日会来,所以一早打扮好,准备来这里跟他见一面,可没想到准备入场时门口的士兵却拦住,说他们拿的是假票。

李显秀焦急的跟他们争辩,却不想阴差阳错在门口碰见了赵骁,她心中一阵悸动,这便是中原人说的缘分吧!

正在她暗自欣喜时,耳边却突然传来赵骁低沉的声音。

“高丽王来了也得给皇上下跪,你是什么身份,见到皇帝为何不跪?”

赵骁这话说的倒也没错,高句丽是大启的附属国,高丽王相当于大启的一个臣,他本人来了见到宋玉竹都要磕头,他女儿有什么资格不跪?

李显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,大脑不经思考的反驳道:“高句丽是盛朝的附属国,并非是大启的……”

“你的意思是,高句丽不打算做大启的附属国?”赵骁的声音不算高,可字字句句都带着威胁。

从周朝开始,高句丽就是中原的附属国,虽然期间也有高丽王反过,但最终都会被中原平定,再换上听话的高丽王继续做附属国。

若李旬打算脱离大启,他也不介意带兵打过去,换一个听话的高丽王。

李显秀身边的侍女吓得脸惨白,连忙拉住她的胳膊:“公主,慎言!”

此行他们来就是为了与大启交好的,前几日大启阅兵她们也见了,若真惹怒了皇帝,恐怕会祸及整个高句丽!

李显秀也反应过来,自己刚刚说错了话,可赵骁用那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,让她非常难过。

她红着眼眶,委屈巴巴的跪在地上:“臣女拜见陛下。”

宋玉竹本意没想难为她,叉开话题道:“起来吧,刚刚在门口喧哗所为何事?”

“回陛下,我婢女买了门票,不知为守卫却不让我们进去。”

宋玉竹抬了抬下巴,李得海从侍女手中拿过门票。

“这张门票从哪买的?”

婢女磕磕巴巴道:“回,回陛下,奴婢去排队时已经买不到票,从一个商人手中加价买来的。”

宋玉竹看了一眼道:“票是假的。”

“不可能,奴婢花了三千两银子呢……”婢女一听是假的脸色都青了,万一公主以为自己贪墨了银子该怎样办?

“去叫人拿张真票过来。”

内侍跑去找礼部官员要来了张真票,这两张门票几乎一模一样,若是不仔细看,很难分辨出真假。

宋玉竹指着两张门票道:“真正的票据用的竹绵纸,上面撒了金箔,墨里加了油,遇水纸不烂,字迹不散,你把这两张票放水里试一试。”

李显秀接过门票,放进旁边的荷花池子里,假门票放进水里上面的字立马就模糊了,再捞出时纸已经软烂的拿不起来,另一张只湿了一点,墨迹丝毫没掉。

“竟然真是假的,是臣女的错,打扰陛下了。”李显秀低着头准备离开。

“等等。”

李显秀脸一白,以为宋玉竹还要追究刚刚的事,苦着脸转过身。

“传朕的旨意,让公主进去吧。”

“是!”侍卫们给李显秀放了行,她惊讶的看着宋玉竹,没想到皇帝竟然没责怪她,反而让她进去看比赛!

这么相较之下,宋玉竹比那将军好多了,自己当初真是眼拙,竟然看上那个凶神恶煞的人,愈发后悔自己给他写了那封信。

李显秀脸皮通红急匆匆的进了体育馆。

赵骁刚才凶恶的模样,估摸把李显秀这一颗芳心被摔的七零八落,宋玉竹忍不住低头笑起来。

赵骁不解道:“玉竹,你笑什么?”

“无事,派人去查查售卖假票的人从哪来的。”三千两不是小数,兴许还卖给了其他人。

“是。”侍卫马上赶去大理寺。

赵骁从他手里拿过刚刚那张真门票翻看道:“不怕水的纸墨还是头一次见。”

“因为纸里面掺了棉花,你撕一下试试。”

赵骁试探的撕了一下,果然比寻常的纸更有韧劲。

“这就是我准备拿来印纸币的纸,你觉得如何?”

“不错,就怕老百姓不认纸币。”

宋玉竹倒是不担心,“无妨,时间久了自然就认了,都需要一个过程。”

替换货币势在必行,因为每年发行货币需要大量的铜,而铜作为优秀的导电媒介,以后制作出发电机后会有大用途,必须尽早储备。

二人上了马车朝皇宫走去,上午刚说起纸币,下午户部侍郎和负责绘制纸币的张帷、黄铭等人入了宫。

历经七个多月,第一版纸币的图画已经全部绘制完成了。

这七个月张帷和自己的师弟嬴信中,一起绘制这五版纸币。

嬴信中负责绘制正面的人像,他负责绘制背面的风景。

人像留在上京就可以,张帷则要亲自去各地采风,这几个月风吹日晒,整个人瘦了一大圈,皮肤也照比第一次见时黑了许多,但精神却比之前更加踔厉。

当二人将这五副图样展示出来时,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
太完美了!

这是不能用言语夸赞出的漂亮,特别是张帷的那张泰山图,将泰山气势磅礴完全描绘出来,即便从没去过的人,从画上也能感受到此山的巍峨壮丽!

这副画是一百文的背面,正面则是宋玉竹的画像。

嬴信中使用的是工笔画法,将宋玉竹的相貌特点全部绘出来,画上宋玉竹穿着玄色冕服,头戴金冠,眉眼舒朗眼神清澈,不得不说嬴信中的绘画技巧高超,让人一见便觉得亲切。

后面一次展示了五十文,十文,五文和一文的图样,每一张无不精美。

图样绘完剩下的就是排版了,户部做了简易的排版,他们按照前朝银票的样式,将这些图样绘制上去。

这纸币足有一张帕子大小,印画倒是方便,可使用起来却是不方便,而且造价的成本也高。

“纸币太大了,还要再小一点才好。”宋玉竹用手比划了一下,长四寸,宽两寸,跟后世的纸币大小差不多。

不过要把这样几副精妙的画放在小小的一张纸上委实有些困难,特别是那几副人像图,缩小后每一笔都跟头发丝差不多细。

户部侍郎有些为难的说道:“回禀皇上,将图画拓印上去,臣还可以让铸币所想办法,可这画实在太精细,就怕印刷后墨迹直接花了。”

“难吗?”

户部侍郎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实话实说:“难。”

宋玉竹莞尔道:“难就对了,你们都觉得为难,将来想要印□□的人岂不是更为难?”

户部侍郎一愣,这倒是他没想到的。

以前铸造的铜币面值全部是一文钱,即便有人仿制,铜的价值和钱币的价值也差不了多少,所以很少有人费力去铸造铜钱。

这让宋玉竹想起前世一则搞笑的新闻,有两名男子为制作假硬币,花了近三万块钱购买机器,最后只造出了一万枚硬币,自己还亏了两万。

可纸币不同,尽管竹绵纸工序复杂,但说白了还是纸,跟铜有着本质的差距。而且纸币的面值更大,印一张一百文的纸币,相当于铸造一百枚铜币,这相差可就大了。

如果纸币的工序很简单,普通人随意就能拓印出来,国家的经济会遭到非常严重的破坏。

千万不要小看古人的仿制能力,在巨额利益的诱惑下,他们模仿出八九分相似,足以骗过普通百姓了。

“臣明白了!”

宋玉竹:“纸币的工序越复杂,以后出现□□的几率就越小,为了长远打算,第一批纸币必须要克服这个困难。”

户部侍郎拱手道:“下官遵命。”

“至于油墨晕染的问题,让工部和科研部那边想办法,争取年底前印出样品。”

“是!”户部侍郎卷起画卷,脚步匆匆的离开。

此前研部已经研制出不怕水的油墨,但这种墨书写可以,用来印刷精细的画就差了些。

为了改良油墨,五十多位科研人员,不分昼夜的做实验,终于在十月研制出一种不会晕染的油墨。

但新的问题又来了,过去铸币所铸造铜币非常简单,直接融了铜水倒进模具,等着晾凉就成了。

纸币要先雕版,在没有现代精密的仪器下,所有工序都是纯手工,哪怕是上京最有名的刻印匠人,花了花了整整三个月只堪堪雕出一版模具。

使用这一版模具印钱,这得印到猴年马月去?

第157章 长治十年

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,沈伦和徒弟江一道再次开了挂。

二人利用蒸汽运动的原理,制作出第一台雕版印刷机。

不过这种印刷机也有许多缺点,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正反面不能印齐。

书本两面印不齐最多字迹歪拗,纸币如果印不好怎么发行使用?

科研部的人又花了一个月时间,终于赶在年底研制出双面印刷机,不仅上下能同时印,而且印出图案整齐不晕染。再切割成固定的大小,这纸币就算成了!

第一批纸币样品送到宫中,宋玉竹趁着早朝时给大臣们分发下去。

每人五张,从一文到一百文无一不精致,简直像艺术品一般。

大臣们拿着纸币啧啧称奇,他们原以为纸币跟过去的交子似的,一张草纸上面扣上印就得了。

谁成想是这般漂亮的钱币,大家好奇上图案是怎么印上去的,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这是国家机密,再好奇也没人敢去问。

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,转眼又是一年秋季。

一条幽静的小路上,一个老翁赶着牛车,车上满载着十多麻袋的粮食。这些粮食都是今年新收的苞谷,准备运到镇上卖个好价钱。

牛车上还坐着两个小姑娘,大的不过七八岁,小的三四岁,两人是老翁的孙女,今天跟着爷爷一起进城卖粮。

“爷,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镇上呀?”说话的是大孙女,只见她身上穿着樱红色的裙子,头上挽着两个发包,打扮的干干净净,看着就让人稀罕。

“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喽。”

小孙女奶声奶气的问:“爷,一个时辰是多久啊?”

“爷也说不清,你看着太阳快到头顶时,咱们就到了。”老翁头上顶着草帽,手里拿着赶牛鞭,靠在麻袋上脸上尽是笑容。

两个小丫头倒在麻袋上看着天空,看一会便睁不开眼睛打起鼾来。

老翁怕颠着孩子,放慢了车速,嘴里哼唱起一首不知名的歌谣。

今年是个好年头风调雨顺,家里的田地收成好,特别是新种的苞谷收了十多车。听村里人说镇上有商人收粮,一斗能卖十八文,这一车差不多能卖上两千文呢!

老牛晃晃悠悠,赶在正午时分到达镇上。

今个是初八,正好赶上镇上有集,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,各种叫卖声纷纷响起,把车上的两个小姐妹都喊醒了。

大孙女揉着眼睛道:“爷,我饿了。”

老翁从怀里掏出一张十文钱的毛票递给她道:“去领小妮买吃的,别乱走爷先把车上的苞谷卖了就来接你们。”

“哎!”大妮接过钱带着小妹下了牛车,钻进集市里开始逛。

老翁赶着牛车继续朝镇上的粮站那边走,今天来卖粮食的人不少,同村的人也在排队等候。

看见老翁开口打招呼:“高大叔,你也来卖粮啦?”

“嗨,今年苞谷收成好,家里吃不完,卖了钱给孩子们添几件衣裳。”

“可不是,这苞谷可比粟米收成好多了,而且还不用费心照看,俺爹说明年再多种两亩。”

高老汉点头附和:“我也打算明年再多种两亩。”

“可惜苞谷面不好吃,不然就留下自己吃了。”老式的石磨磨出的苞谷面非常粗糙,吃起来略微有些喇嗓子,比起白面口感难吃许多。

高老汉笑道:“你们还是年轻啊,赶上了好年头。不往远说,再退回去十年,咱们村里人还吃不上白米白面呢。有钱的人家食黄米饭,没钱的食吃豆饼子,春天为了摘点榆钱甜甜嘴,孩子们都能打起来,你看现在谁还摘榆钱吃?”

男子爽朗的笑起来:“哈哈哈,叔你说的对,咱们是赶上好年头了!”

两人说说笑笑就排到了头,男人车上拉着十多袋苞谷,高老汉上前帮他卸车,收粮食的商人负责过泵,旁边还有衙役专门负责看管,防止商人缺斤短两。

过好泵一共十七石,算成斗便是一百七十斗,合计三千零六十文。

商人将写好的条子递给他,扣上红印拿着进去换钱。

下一个轮到高老汉,男子也帮他卸了车,二人坐在旁边等着称重。高老汉车上的苞谷少一些,也有十五石,十八文一斗得了两千七百文钱。

二人拿着条子进屋去取钱,如今取钱也方便,都是一百文一张的纸币。柜台里的账房给二人点了钱递出来,二人清点完揣进怀里便离开了。

“叔,你回去吗?”

“我还得去抓两个猪崽子,再接上大妮二妮一起走。”

“那俺先走了。”

高老汉点点头,摇着鞭子去找孙女,大妮和小妮乖乖的坐在烧饼铺子里等着爷爷,每次进城二人都是在这里等着。

爷爷给的十文钱二人买了碗馄饨,买了两个烧饼吃了,剩下的钱都被大妮攥在手里,留着开学买本子和铅笔呢。

“妮儿!”门外传来高老汉的声音。

俩个姑娘跑出来:“爷,咱们回家吗?”

“不回家,你奶让我抓两头猪仔回去养。”

“哎呀,咱家也要养小猪啦!”大妮抱着妹妹上了牛车,自己也利索的爬上来。车上没了包谷宽敞许多,姐妹二人横坐在车上,笑嘻嘻的询问。

“是啊,以后放学了,你就得带小妮去打猪草了。”

“行!俺肯定给小猪养的白白胖胖!”

爷孙三人来到附近的牲畜市场,有不少卖小牛犊、小马驹的,再往前走看见一个卖猪仔的,木箱子面装了十多只胖嘟嘟的小猪。

黑白花的小猪看起来憨态可掬,这是近两年新兴起来的品种,听说是从西洋那边带回来的猪配出来的小猪。

不仅长得快肉多,而且一窝能下十多个崽子,比过去的黑猪好养活多了。

高老汉上前抓起一只小猪瞧了瞧:“这猪仔多少钱一只啊?”

“二百八。”卖猪的大嫂嗑着瓜子道。

“能便宜些吗?”

“你要是抓的多,给你便宜十文。”

高老汉还是觉得有点贵,两只猪仔五百多文,都快赶上半只成猪的价格了。

他放下小猪带着孙女又往前溜达了一会,询问了几家卖猪的,价格都不算便宜,最后花了五百一十文买下两只猪仔。

姐妹俩抱着小猪回到牛车上,高兴的合不拢嘴。她们这么大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,小猪仔可可爱爱的,一下成了两人的玩伴。

回去时路过布庄,高老汉又买了两匹布带回去,一匹颜色鲜亮可以给丫头们做裙子,另一匹是藏蓝色,可以给孙子们缝几条裤子。

牛车赶在日落十分回到了村子里,天色渐晚,家家户户升起炊烟。

高家门口,高老太太手里拎着煤油灯已经等候多时。

“奶!奶!”离老远,大妮和小妮就看见老太太了。

老太太迎上前:“怎么才回来呀?”

高老汉下了车牵着缰绳道:“买猪仔多花了点时间。”

“买来啦?多少钱?”

“两头猪花了五百多文!”

高老太咋舌:“可不便宜,快进屋吧,一会饭都凉了。”

高老汉把牛卸下来,牵到牛棚里喂草料,高老太将新买了的小猪关进柴房,明个还得给它们起个猪圈。

晚饭是蒸包子,韭菜鸡蛋馅的,刘老汉洗了手坐在炕桌上倒了一杯高粱酒。

大妮小妮吃饱了,跑去爹娘屋里睡觉。

高老汉酒还没喝完,就着花生米边吃边道:“苞谷一共买了两千七百文,卖猪花了五百一十文。”说着从裤腰里掏出剩余的钱递给老婆子。

高老太吐了口唾沫数了数,一文不差。打开箱笼从最下面翻出一个手绢,里面包着一沓崭新的百文票子。

“这钱攒着明年买种子和肥料,老三也不小了,把后院的房子翻盖了给他成亲用。”夫妻俩一共有三儿子,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成亲了,老三今年十八岁,已经定好亲事,就等着明年完婚了。

“行。”高老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,辛辣的酒顺着喉咙烫到肺腑。

“明年我想着再开两亩荒地种苞谷。”这几年朝廷鼓励百姓开荒,新开出的地前三年只收一半的税,三年后才正常收税。

过去没人愿意开荒是因为荒地种不了麦子和水稻,只能种豆子。但豆子不值钱,还得交土地税,费力不讨好自然是没人开荒。

如今不同了,苞谷不挑地,收成好价格也公道,多开几亩荒地以后交税也亏不了。

“好,都听你的,快把那两口猫尿喝了,收拾桌子睡觉。”

高老汉一口干了杯中酒,

高老太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,拉灭了煤油灯,一弯新月映在窗户上,日子越过越有盼头。

……

这是长治十年十月初八,一户普通百姓的家常。

安居乐业不再是梦想,而是百姓的日常生活。

这几年大启进入高速发展的时期,先是纸币正式发行,百姓从一开始的排斥,中间逐渐适应,到如今几乎已经完全取代了铜币。

其次是玉米的普及和增加人口的数量。

长治初年人口普查的时候,大启有人口四千一百多万。去年年底人口普查,已有八千七百万人,翻了一倍还多!

特别是取消丁税后,百姓生孩子不再有负担,大大加快的人口的增长速度。

人口增多,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市场变大,商机也多了许多。劳动力资源丰富,带来的经济效益也相对提高。

全国各地工厂百花齐放,从最开始的钢铁厂、煤矿厂、纺织厂到如今的服装加工、化工原料、印刷印染、家具木器、食品加工等等一系列工厂。增加百姓就业的同时,也让大启的经济直线腾飞。

长治九年的商税是三亿一千万两白银,照比初年翻了十多倍!

另一点从统计学来说,人口增多同时带来的优秀人才也相对增加。

如今全国有大学四十多所,这些高校毕业的人才,一部分留在当地任职就业,另一部分继续去上京深造。

科举已经不再是选拔人才的唯一途径,从去年二月份开始,六部第一次在全国大学公开招员。

此次招员无论籍贯,无论性别,年纪只要在三十岁之下,均可报名参加!

这无疑是给所有人打了个预防针,皇上要任用女官了!

作者有话说

准备立皇太妹了。

第158章 吾家有女

十月十六是刘蔺家长女出嫁的日子,女婿是翰林院学士,年纪轻轻已经是五品的官职,以后前途无量。

宋玉竹虽然人没到,但赏赐送了过来,给足了刘蔺的面子。

来吃酒席的官员却寥寥无几,除了户部的下属和平日与他交好的几位官员,其余的人几乎只送了礼人没到。

吃完酒席,秦凤图、张齐开和李清台告别了刘蔺,三人去了附近的茶楼休息。

二楼雅间里,李清台作为晚辈给二人斟茶倒水,秦凤图管茶楼里的侍从要了热毛巾擦了擦脸,他不胜酒力,刚刚喝了半杯已经有些微醺了。

张齐开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,圆滚滚的肚子好像装不满似的。

秦凤图知道他有心事,摆摆手让李清台别给他倒了。

“清台,过来坐下歇会。”

“哎。”李捷去年年底才从福州调回来,现任通政司左通政,虽然只有五品官职,但谁都能看出皇上对他的看重,再有几年肯定会调入六部。

“老秦,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张齐开握着茶杯,眉头拧成一个旮沓。

“什么什么意思?”

“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。”

秦凤图知道他说的是任用女官一事,这件事在朝堂上掀起不小的风浪,虽然表面上大家不说,背地里都在议论这件事。

不少人都觉得皇上任用女官实在太过于儿戏,自古男尊女卑,如今女子当官,岂不是颠倒阴阳。

秦凤图明白皇上这是在铺路——给他的妹妹宋玉潼登基的路。

这件事他也是偶然间猜到到的。这几年皇上把妹妹一直养在皇宫,请最好的太傅和翰林学士教习她功课。

其中一人与秦凤图是多年的挚友,有一次二人闲谈时,他不小心说漏了嘴,说长乐公主谋略天赋非常高,不愧与皇帝是一母同胞。

当时秦凤图心里咯噔一下,公主一个女儿家,怎么学起谋略来了,这不是储君才要学习的东西吗?

结合这几年皇上不册封后宫没有子嗣,秦凤图猜出恐怕将来要传位给长乐公主。

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几年前,秦凤图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劝谏,毕竟事关国本,他不敢让皇上冒险。

可如今是长治十年,皇上已经登基了十年了。

他这些年做出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,能把一个国家治理成这般模样,岂能用一个明君形容?称他为千古一帝也不足为过,自己有何资格去劝阻他呢?

秦凤图靠在软垫上叹了口气:“人生不过百,常怀千岁忧,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。”

张齐开放下茶杯道:“刘蔺这厮第一个破了例,今年在户部招了四个女官,得了皇上的嘉奖,保不准其他部也跟风,难不成刑部也要招女官?”

“你是刑部尚书,你不招陛下也不可能逼着你去招人。”

话虽如此,可真招几位女子到刑部,他是浑身不自在。

秦凤图睨了他一眼道:“你还记得几年前,陛下曾问了咱们一个问题,说女子能何为?”

李捷愣了一下,这个问题他记得,刚巧当年他也在场。他是个有眼色的人,见二人有话要说,便找借口去如厕。

李捷离开后秦凤图继续道:“这么多年了,你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吗?”

如今的皇上已经不在是当年的毛头小子,不光心思缜密,而且身边还有徐相和辅国将军相助。将相和,皇帝勤政爱民,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制止他呢?

“反正我是接受不了。”张齐开是个非常传统的人,在他印象里女子除了相夫教子,做别的事都是不合礼法的,所以这件事他才无法忍受。

“顺其自然吧,以后说不定还有更惊世骇俗的事呢。”

秦凤图心里道:现在才哪到哪啊,储君未立,等立了皇太妹时再惊骇也不晚。

这几年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,其实底下风谲云诡,随着前朝老臣年纪越来越大,逐渐淡出权利中心,新的势力已经开始崛起。

秦凤图和张齐开的身份也愈发尴尬起来,他们作为前朝旧臣与徐冰走不近,跟刘蔺也交不了心。

吏部尚书年事已高,工部和兵部一直游离在权力外围,只剩下二人成了挚友。

秦凤图不愿让自己的老友陷入权力泥沼中,忍不住提醒道:“皇上任命女官一事,肯定还会有人上书,届时不管谁找到你,都别搭理他们,小心把自己折进去。”

张齐开也不是傻子,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,“我知晓了。”

酒劲上来,秦凤图有些困了,闭上眼睛不一会响起鼾声。

李清台踩着点回来的,见秦凤图睡着了,连忙让侍从拿了条毯子给他搭上。

张齐开道:“清台啊,你先回去吧,我留在这照看他就行。”

“那下官就先走了。”李捷下楼结了账才走。

张齐开也要了条毯子,躺在矮榻上眯了一觉,两人睡到天黑才各自回了家。

如秦凤图所料,第二天果然有人找到了张齐开,而且来的不止一人,五六个官员约好了似的一同来到他府上。

这些人中有左都御史、太常寺卿、吏部侍郎等,官职都在四品之上,可谓是朝中重臣。

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想让张齐开上折子,劝皇上取消任职女官一事。

“简直就算胡闹!从古至今哪有让女子为官的!”说话的是吏部侍郎。

六部招员一事,被波及最广的就是吏部,以前选拔官员和官员升迁都归吏部管。

有句俗话说的好:金吏部,银户部,一穷二白是礼部,兵部武,刑部严,要数工部官职贱。

吏部作为所有官职中最金贵的一部,历来都是眼高于顶,别说他们看不起女子为官,就算是平民考中进士,他们也一样看不起。

如今皇上把选拔官员的权力归还给六部,吏部只剩下调任的权力,少了许多灰色收入,自然是从上到下怨声四起。

“没错,皇上这次确实是过了,女子性格优柔寡断,让她们为官岂不是祸乱朝纲吗!”说话的是左都御史尹伯耕,这件事倒是没涉及到他的利益,只是单纯的看不惯女子为官。

他家中有两女一子,长女已经成亲,次女今年十六岁,原本也该定亲了,结果这丫头却闹着要去当什么女官。气的他将女儿禁了足,这要是传出去,他可丢不起这个人!

“要我说,还是户部太过溜须拍马,刘蔺要是跟我们站在一起坚决反对女子当官,皇上肯定能收回召令。”

旁边的人附和道:“没错!提起这件事我就生气,昨日他女儿出嫁我都没去。”

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件事,坐在旁边的张齐开却是一改常态,端着茶杯默不吭声。

如果没有昨天茶楼的叮嘱,说不定这会他已经被鼓动的冲进皇宫了。想起秦凤图的话,张齐开决定还是明哲保身的好。

“张大人,你倒是说句话啊。”过了半晌,太常寺卿道。

张齐开打着哈哈和稀泥:“你们说的我都明白,我也反对皇上任职女官,但这件事恕我无能,实在是没办法啊。”

尹伯耕道:“我们人微言轻,上了折子也劝不动,皇上器重您,您说话定然是管用的。”

张齐开吓得连忙摆手:“哎,可别给我戴高帽!我一个刑部尚书,只管好我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得了,别人想怎样我管不着。”

大家静下来看着他,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
张齐开:“我还是那句话,你们觉得不妥就去递折子,尚书房的大门也开着,皇上没不许你们踏足,来我这抱怨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
大伙一听明白张齐开是不打算管这件事了,左都御史率先起身离开:“今日叨扰了,下官先告辞。”

人们纷纷起身离开,最后只剩下张齐开自己,他伸了伸懒腰,心里竟难得的轻松,果然不揽那些破事就不会心烦。

他还不知道因为自己听劝免了一场无妄之灾。

皇宫中宋玉竹正在批阅奏折,一个身穿玄色短打的女孩匆匆跑进养心殿。

“大哥,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!”

宋玉竹抬起头,只见妹妹怀里抱着一只小鹿驹,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,水露露的大眼睛,惊恐的看着周围。

“从哪弄来的?”宋玉竹起身走过来,摸了摸小鹿的鼻子,小鹿驹发出呦呦的声音,听上去十分可怜。

“唉,上午赵大哥带我去打猎了,我猎了一头母鹿没想到她还有一个鹿宝宝。”宋玉潼的声音有些沮丧,大概为伤害了母鹿而自责。

宋玉竹掏出帕子,擦了擦她脸上的灰道:“叫人送去乾园养着吧,有时间再去看它。”

“嗯。”宋玉潼把小鹿递给旁边的内侍,净了净手跟着宋玉竹去看奏折。

十岁的宋玉潼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,个头到了宋玉竹的肩膀,模样也跟哥哥有七八分相似,但性格却相差许多。

宋玉竹有前世的记忆,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稳重,因为太过稳重反而缺少了一点魄力。

宋玉潼不同,她张扬自信,这几年又跟着太傅和翰林学士学了许多的为君之道,一举一动落落大方,办事也雷厉风行,非常有储君的架势。

从去年开始,宋玉竹就带着她一起看奏折了,偶尔还会锻炼她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宜,宋玉潼都办的十分稳妥,挑不出半点毛病。

一大一小端坐在椅子上看奏折,内侍端来茶水和点心。

宋玉竹捡了一块她爱吃的酥皮递过去,宋玉潼却没接,反而拧着眉低声道:“真是岂有此理!”

第159章 十月之难

“怎么了?”宋玉竹从她手中结过奏折看了一遍,脸色也沉了下来。

这是一封由三十七名官员联名上奏的折子,目的就是劝宋玉竹收回成命,不要让女子入朝为官。

奏折上言辞犀利,用尘垢枇糠来形容女子,还说皇上如果任用女官,他们宁愿辞官也不愿与女子同朝。

宋玉竹放下奏折道:“长乐,这件事如果交给你,你会怎么办?”

按宋玉潼本性是把这群腌臜的东西都罢免了,可她却怕自己做的太强硬惹得哥哥不高兴。

她拿起毛笔在奏折上写写画画,挑选出四品之上的官员,又在其中挑选出几个可有可无的官职。

“皇兄,你看这几个人,他们的官职并不影响朝廷运转,剩下的小官小吏更没有留用的必要,刚好可以剔除提拔下面的人。”

宋玉竹仔细看了一遍,确实如妹妹所说,奏折上的名字看着吓人,其实并没有朝中栋梁,罢免也不会伤筋动骨。

“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些人呢?”

宋玉潼支着下巴道:“不如把他们贬到偏远地区?”

“不好,他们被贬肯定心怀怨气,让他们去偏远地区也未必会为民办事。”

“那该如何是好?”宋玉潼问道。

“他们既然不想与女子同朝,朕便允了,都回去种地吧。”宋玉竹大手一挥直接将这三十七位官员全部罢免。

宋玉潼眼睛亮起来,原来哥哥也是这么想的呀!

太常寺卿家的后院中,三十多位官员正在焦急的等待着。

吏部左侍郎毕睿从进门开始,嘴就没停过:“我就说贸然上折子不妥,万一惹怒皇上咱们该怎么办?官不做了?”

昨天在奏折上签了字他就后悔了,徐相和六部尚书都没开口,他跟着凑什么热闹啊?眼看着顶头上司就快退了,明年兴许他就能转正,如今闹出这一档子事,可别成全了别人才好!

太常寺卿罗敬文佯装镇定道:“毕大人,你莫要心急,皇上不可能把咱们都罢免了,安心等待吧。”

“你这话说的轻巧,万一真被罢免了怎么办?”

“我能怎么办?又不是我起的头。”当初属毕睿跳的最高,现在开始反悔了,怨这个怨那个,什么毛病!

作为牵头人的尹伯耕,此时手里正盘着一串金刚。

别看他面上波澜不惊,其实心里也在敲鼓。不过他是左都御史,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,辩明冤枉,提督各道,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,所以这件事他做的并没有太大错。

“你们二位别吵了,现在还没有结果,你们吵破天也没用,听罗大人的,安心等消息吧。”

两人气哄哄的坐下,剩下那些小官吏见他们这副模样心里早慌了,虽然嘴上不说,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们脸色苍白垂头丧气。

快到晌午时,从外面跑进来一位小吏:“大,大事不好了!”

尹伯耕手一哆嗦,手里的金刚突然断了,珠子掉了一地。

大伙没工夫帮他捡珠川,纷纷涌过来追问:“怎么了?出了什么事?”

负责传信的人还没喘匀气便扔出来个惊天大雷:“皇上……皇上要把折子上的人……全都罢免了!”

“啊?!”毕睿如掉进冰窖,从头凉到了脚。

尹伯耕也是面色如霜,急切的追问道:“此话可当真?”

“千真万确!”

话音一落顿时哀声四起,这里有不少人之前前途一片光明,如今被牵连得丢了官,这可如何是好啊!

罗敬文焦急道:“这可怎么办啊!要不大家进宫去求皇上开恩?”

尹伯耕连忙拦住他:“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呢,咱们去了非但不会开恩,恐怕还要追责!”

“你说怎么办?”

“是啊,尹大人想想办法啊!”

“当初我们跟着您一起上的折子,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,您可得帮帮我们啊。”大家七嘴八舌,把尹伯耕当成了救命稻草。

其实尹伯耕心里也没底,他哪能想到皇上会做的这么绝,竟然把所有人都罢免了。

“大家稍安勿躁,这件事兹事体大,我也得回去想办法。”说罢便匆匆离开了。

其他人大眼瞪小眼,把目光又落在太常寺卿身上,罗敬文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,哪有功夫管他们?

直接下了逐客令将人都撵了出去,大伙人急的站在门口破口大骂,一直骂到天黑才各自回了家。

尹伯耕离开罗府没回家也没贸然进宫求情,而是直接去了恩师参政林海琼的家。

林大人已经听闻了此事,他见到尹伯耕后摇头叹了口气道:“你们胆子真是大的可以,竟然敢公然挑衅皇上的权威。”

“弟子知错,恳请恩师救我!”

“虽然我也厌恶女子当官,但这次只有六部招员与督察院有何干系,你非要去趟这趟浑水?”

尹伯耕后悔啊,当初不该听着友人几句话,就挑起自己心中的大男子主义。

可事到如今,说什么都晚了,只要能保住自己的位置,莫说是让女子为官,就是做他的顶头上司,他也没用话讲。

林海琼见他这副模样哼笑一声道:“这件事,倒也不少没有回缓的余地。”

“请恩师教我!”

“你过来。”

尹伯耕弯下身子凑过去,林海琼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。

“这……这能行吗?”

林海琼的眼睛里带着狠厉的笑意:“行与不行你不都得试试么,不然被罢免回家就体面了?”

尹伯耕咬着牙关点了点头:“好,那弟子便试一试!”

从林府出来,他径直回了家,吩咐下人开始清点家中的财物,为归乡做准备。

尹夫人有些好奇,询问他出了什么事?为什么把家中的东西都装笼了?

尹伯耕正烦着呢,被问也没有好语气:“让你做你便去做,问那么多干什么?”

尹夫人叹了口气,不敢再过问,连忙吩咐下人去收拾东西。

当天夜里宫里就将罢免官员的圣旨送到了各家。

尹府上下这才明白老爷白天为何要大家收拾东西,合着是被罢免了官职准备回老家了……

毕睿接到圣旨后直接气的一病不起。

树倒猢狲散,之前他在吏部交了不少朋友,如今被罢了官,竟一个来探望的都没有,断了他进宫求情的想法。

圣旨勒令他们即日起,三日内收拾细软回原籍,否则将派侍卫驱赶他们出京。他不得不拖着病躯收拾家当,准备回乡。

第二天早朝时,其他大臣才知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。

一下子罢免了三十七位官员,其中还有十四名五品以上的官员,不得不说皇上这次真是气狠了。

宋玉竹端坐在龙椅上,冷眼看着底下的官员道:“我知道你们之中肯定有人觉得朕罚的重,朕把话放在这里,不想干的收拾东西滚蛋,朕不缺能人!”

底下的官员噤若寒蝉,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

“当官是干什么的,不需要朕来教吧?”

“陛下息怒。”大臣们纷纷跪地。

张齐开听着皇上的话,冷汗顺着鬓角不停的往下滴,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。幸好那天秦凤图提醒了他,否则当时他脑袋一热,现在滚蛋的就是他了!

早朝结束后,刘蔺见他一脸的汗,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他道:“张大人有那么热吗?看你这汗流的。”

“没,没事,我胖的。”

张齐开擦着额头心道:你哪知道刚才经历的多大心理起伏。

“您是该减减肥了,身子太重影影响健康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张齐开附和着,二人出了正殿,看见不远处秦凤图正等着。

刘蔺:“户部还有事,就不奉陪了。”

“去忙吧。”

张齐开送走他,急步走到秦凤图身边道:“可多亏了你!要不然我就晚节不保了!”

秦凤图背着手低声道:“皇上岂是好拿捏的?以后这种事,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。”

原以为这件事罢官之后就结束了,没想到不久后风波再起,这件事发生在江南,历史上被称为十月之难。

十月二十,尹伯耕带着家人回到了江南故居。

回到家后他并未闲下来,而叫来故友闲聊,将自己被贬的原因添油加醋的说出来。

这些朋友中有不少人都是当地的教谕,对他的遭遇非常同情,同时也对皇上不辨是非的做法厌恶。

特别是近些年全国开设学府后,私人书院逐渐被取缔,读书人再也受不到原来的尊敬,如今还让女子入朝,实在是倒行逆施,有悖人伦!

这些话他们虽然不敢当面说,但却可以把这些思想传递给学子们。

那些毛头小子正是初出牛犊不怕虎的年纪,听到后振臂高呼,请皇上恢复科举选拔官员,取消女子读书的资格。

这件事愈演愈烈,从开始的几个人,到后来聚集了上百人。

不少落第的秀才都跟着一起凑热闹,他们走上街头,拉着“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”的条幅游行。

尹伯耕的小女儿回到老家后觉得无聊,上街时刚巧看见了这一幕。

她自幼好学,开蒙后熟读四书五经,精通数术和天文。

皇上准许女子为官后,她早就做好考上京大学入朝为官的打算。结果父亲一直不同意,还把她关在家中不许出门。

如今被牵连回到老家,想再考大学都没机会了。

见这些酸秀才们如此贬低女性,她怒火中烧,跑上前跟他们理论。

那些酸儒见她年纪轻轻没放在眼里,结果尹箐几句话怼的他们哑口无言。

“诸位悬挂这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横幅,难道大家不是女子所养?”

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道:“伶牙俐齿的小丫头,读书人的事与你何干?”

“并非是会将几句酸诗就是读书人,读书知礼,我观你们一个个蛮横无理,可不像是读书人的样子。”

“你,你找死!”男子冲上来拽住尹箐的发髻便扇了过来。

尹箐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,抬腿便踹在他胯间,扭头拉着丫鬟撒腿就跑。

人群中不知谁扔了块石头,一下砸在了尹箐的后脑上,登时鲜血如注!

“不好了!杀人了!”

第160章 白露书院

尹箐被抬回家时,面色惨白不省人事,尹夫人一见吓得差点昏过去,赶紧叫来郎中过来医治。

郎中探脉后叹了口气道:“小姐伤的太重,不知颅内有没有积血,只能开些温补的药养着,就算医好恐怕也会留下遗症。”

尹夫人一听抱着女儿又开始垂泪。

不多时尹伯耕也回来了,听闻女儿受了重伤连忙过来询问原由。

随行的丫鬟把街上发生的事说出来,尹伯耕沉下脸。

“老爷,您可得给箐儿做主啊!”尹夫人哭的肝肠寸断,她虽有三个孩子,但大女儿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,小儿子过了十岁就搬出内院,只有二女儿跟她最亲近,如今孩子生死未卜她怎能不心疼,

没想到尹伯耕竟开口道:“若不是她上前理论,怎会被砸伤?一个姑娘家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,整日往外跑像什么话!”

尹夫人瞪大眼睛,不可思议的看着他:“难道让箐儿就这么白白受伤?”

“这件事你不用管了,好好照顾女儿,我自有分寸。”说罢起身走了出去。

尹伯耕虽然被罢官,可在苏州还有不少人脉在,想找到伤害自己女儿的人易于反掌。

然而他却并没有追究,因为他心里谋划着更大的阴谋,他想要让天下学子逼皇上取消女子读书当官!

这也是他恩师林海琼给他出的主意,被罢官后回到苏州,鼓动当地学子罢学,一旦皇上认错,他们这些被罢免的官员就可以官复原职。

为了重回上京,女儿受一点伤又有何妨,实在不济养她一辈子又不是难事。

尹伯耕放任的态度让原本就激化的矛盾瞬间沸腾,这场有预谋的闹剧,如烈火烹油越烧越烈。

半大的孩子人生观还没成熟,非常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,又有不怀好意的教谕在暗中引导,他们成了最快的刀子,冲在了前头。

各个书院、学府开始停课,书生们走上大街游行,反对女子读书当官,更有甚者将不愿退学的女学生绑起来,当成犯人一般关在囚车上游行,仿佛女子读书真成了罪大恶极的事。

白露书院是苏州第一个公开招收女学生的传统书院,学院中的女子数量也比其他学府多,还专门设了女子班。

这次动荡受到的影响非常大,班里大部分女子都被迫休学回家,只剩下十多个女孩留在这里被院长白宏庇佑着。

今日一早,学院外突然聚集了上千名学子,他们振臂高呼,要求院长驱赶女学生,禁止女子入学。

教室里,十多个女孩靠在一起瑟瑟发抖,白宏轻声安抚后,独自走出教室。

他望向黑压压的人群,面色沉静道:“诸位学子,书院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,不是让你们喧嚷泄愤的地方,不要围在这里了,赶紧回去读书吧!”

“白院长,你为何执意要留下那些女子!”

“是啊,女子低贱本就没资格读书,快将他们撵出去吧!”

“书院里就不该有女人!”

他们七嘴八舌的叫嚷着,脸上带着自以为是的正义,仿佛在做多伟大的事。

白宏提高音量道:“陛下允许天下的子民读书,不分男女老幼,你们凭什么不让她们读书?”

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不怀好意道:“白院长如此为那些女子辩护,不会是跟她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?”

此人就是当日跟尹箐争辩的男子,他姓曹是一名落第的秀才,学文做的不怎么样,偏偏愤世嫉俗的厉害,仿佛女子读书影响了他前途一般。

当日尹小姐被砸伤后,把他吓得够呛,匆忙跑回家以为自己要被抓去见官。没想到等了几日,这件事竟然没动静了,尹家既没有报官也没有找他。

曹秀才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,这些日子在人群里煽风点火,将事态闹的越来越大。

白宏气的脸涨红,颤抖着指着他道:“读书先立德后立言,你们无德无行,书都道狗肚子里了!”

周围的人见他恼羞成怒,纷纷讥讽道:“以前在书院里就觉得他不对劲,别的书院都不收女子偏偏他收,没想到是个见色忘义之辈啊~”

“这么大把年纪也不知羞耻,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圣贤书,我呸!”

“白露书院不如直接砸了招牌,改成白露妓院吧!”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人群中响起哄笑声。

白宏脸色越来越难看,他捂着胸口看着那些面目丑陋的年轻人,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们书院的学生,没想到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发话。耳边传来嗡嗡的蜂鸣音,嘴里泛一阵腥甜,眼前天旋地转,重重的摔倒在地。

曹秀才非但没被吓着,反而激动的大喊一声:“大家进去把那些女子赶出书院,还白露书院清净!”

“还白露书院清净!”人们拥挤着跑进来,没人看一眼昏倒在旁边的院长。

十多名女孩被他们从教室推搡出来,她们看见躺在地上的白院长,尖叫一声,疯了似的扑过去,可惜白院被气的犯了心疾,早已没了呼吸。

一名叫周凤霞的女孩,瞪着赤红的双眸怒道:“你们逼死院长,我也不愿苟活,不过我把话放在这,待我死去魂魄必化成厉鬼,永生永世跟在你们身后,让你们不得好死!”说罢一头撞在旁边的石墩上,鲜血瞬间迸出将石墩染红。

吵嚷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,他们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敢撞头自尽……

一下闹出了两条人命,有的人已经胆怯了,打算离开这里。

曹秀才不屑一顾道:“他们是自己死的,跟咱们可没关系。”

“对……跟咱们没关系。”只有寥寥几个人跟着附和。大多数人都沉默着,真没关系吗?若不是他们前来逼迫,白宏会死吗?那名女生会自尽吗……

眼见这些人开始退缩,人群里又有人开始大声鼓动:“我们这是为民除害!白宏私藏女子在书院,本就不合礼法,他死有余辜!”

这些带头的,有一部分像曹秀才那样愤世嫉俗的人,也有一部分是尹伯耕花钱雇的人,为的就是把事闹大。

“我们是为民除害!”曹秀才也跟着吆喝一嗓子,周围的人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,押着剩下的女子准备上街游行。

女孩们咬着唇互相看了看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绝望和决绝。

不知是谁起的头,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最后十二名女子全部撞在石墩上,这些女孩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,最小的才九岁,正是花一样的年纪。

她们以最惨烈的方式,结束了自己鲜活的生命。

鲜血从石墩缓缓流下,将白鹭书院的地面都染红了。

人群一哄而散,这可是十多条人命,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担这样大的责任!

因为死得人太多,其中白宏还有官身,苏州知府不得不派人前去处理此事。

原本他还打算和稀泥,随便抓几个闹事的学子了事,将死去的女子好好安葬就算完了,没想到十月二十八日,朝廷居然派来官员专门处理这件事。

早在苏州学子罢学的第一日,宋玉竹就从地图上察觉出不妥,他派李捷前去苏州处理这件事。

这几日一直在地图上关注着苏州的动态,他亲眼目睹了那些学子逼死白露书院师生却无能为力。一时怒火冲天,连夜下了三道旨。

第一道圣旨,罢免苏州知府,无能无为的知府要来何用?

第二道圣旨,抓捕所有涉事人员,全部流放到北狄,既然不想读书就全都别读了,都滚去开荒兄种地!

第三道圣旨,好好安抚牺牲的白院长和十二名女子的家人,在白露书院建立纪念碑,用来纪念这些为了读书勇敢拼搏的女子。

宋玉竹让徐冰亲自前往苏州处理这件事。

徐冰接到圣旨也是有些惊讶,这些年皇上还是头一次派他外出办事,看来苏州这件事闹得可不小啊。

马车上李捷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,这一路舟车劳顿让他有些疲惫。不过身体上的疲惫可以忍受,就怕苏州知府扯皮心更累。

马车进了城,李捷掀开车帘对外张望,苏州街上人来人往,看起来并没有皇上说的书生罢课。

不过表面上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,皇上既然让他千里迢迢过来处理这件事,那苏州肯定就有问题。

来到府衙门口,李捷把官牌递过去,不多时苏州知府方名璋亲自迎了出来。

“哎呦,什么风把李老弟吹过来了!”

李捷心道,什么风你自己心里没数吗?不过脸上还是扯起笑容道:“下官见过方大人。”

他身居五品官职,虽然此行是带着钦差的身份,但也比方知府低半级,所以还得给对方行礼。

方名璋连忙扶住他:“不必多礼,快进去吧。”

其实方名璋提前两日就接到朝廷派来钦差一事,他大吃一惊,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传到上京的。如今只能赶紧堵住百姓的嘴,安抚住那些学子,别让钦差发现端倪。

进了厅房,李捷直接开门见山道:“我受皇帝之命,特来调查苏州学子罢学一事,还望方大人配合。”

“配合,配合,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,就是几个学生胡闹,已经被教诲过了。”

李捷半信半疑:“胡闹?”

方名璋叹了口气,半真半假的说道:“这件事说起来惭愧,尹伯耕你应当认识吧?”

李捷点点头,之前的左都御史,被罢官后回了老家。

“不少学子听闻他因为上奏不让女子入朝为官被贬,心中愤慨纷纷走上街头。”

“谁成想后来他女儿在街上与人争辩,不小心被人砸伤了头,这件事影响挺大的,学子们便不敢再罢课游行。”

李捷道:“原来如此,那明日我去尹家拜访一下。”

方名璋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,端起茶杯浅饮一口,脑袋里却是转的飞快。

尹伯耕的女儿被砸是事实,自己也不算撒谎,只要能瞒住白露书院发生的事,自己就不会有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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