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6

【帮助比尔找到儿子·任务更新】

【任务详细:可怜的小羊羔,到底如何走到家破身亡。】

【任务奖励:杰克的斧头】

就算是把任务描述看出花来了,也改变不了任务待完成的状态。

阿瑞拉不明白。

比尔妻子珍妮的尸体也被发现了,任务的主语人已然命丧九泉,不管从何角度,这个任务都应该被画上休止符。哪怕完成了,这对教会来说也没任何益处,再来,所谓的任务奖励也不具备一定要拿到的吸引力。

在这个枪战横行的国家,使用冷兵器就等于赤手空拳与虎搏杀。

总之,这是笔亏本买卖。

“你确定这没有BUG吗?”

阿奇又恢复成往常平板直调的机械音:[没有任何问题。]

一声沉重的叹息从唇齿磨开,阿瑞拉蹲坐在帐篷门口扶着脸,神父陶德不知道从哪儿捣鼓来一架除草机,彼时正推着机器在草坪上大动干戈,倒是显得她这个没事做的教主分外悠闲。

说起来,红头罩真是性价比之神,主动加班,自己找活,不仅能拦下教会一应大小事务,还能在晚上端着枪充当保镖,尽管随着更多信徒加入,需要一天开上三场祷告会,他照样雷打不动地穿上神父服,没有一句抱怨。

她都快考虑改天用木头给他削一只奖章了。

“你好。”tiqi.org 草莓小说网

一道男声忽然钻进耳朵,阿瑞拉闻声抬脸,少年伫立面前,细碎的额发被阳光镀上柔软的阴翳,薄薄铺陈眉框,一双蓝眼睛宛如海鸥渡海,轻快地染上蓝天的颜色。

阿奇发出一声短促的怪笑。

宿主装作没听见,呐呐开口:“今天的祷告会已经结束了哦?”

阿瑞拉一眼就识别出此人家境优渥,小少爷浑身散发受过良好教育的气质,更别身上的西服瞧起来昂贵,不管是版型还是布料都超出她二手店的便宜货百倍。

“我来晚了?”男孩听起来有点沮丧,“不好意思,介绍我来的人可能记错了时间。”

与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截然相反,可视戒指显示男孩正以平缓的速度冒出[生疑,警惕]。

阿瑞拉倒吸口气,试探性起声:“你该不会是红罗宾吧?”

“什么?”他像是吓了一跳,“你是说胸口画着蝙蝠的那群家伙吗?不,怎么可能,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讨厌他们,那帮疯子,成天只知道到处搞破坏,毁掉了我多少生意。”

[诧异,慌张,激动,警惕,冷静,警惕,警惕……]

阿瑞拉:“…………”

就算他装作花一般的大惊失色,这么活跃多变的情绪思维迄今为止也就红罗宾独一份,除了他还能是谁!

他百分百是那种在学校里表面对你和气,私底下已经拿巫毒娃娃扎了你数百遍的腹黑小子。

阿瑞拉一脸参透:

“你是不是每次被怀疑都会自己骂自己?”

提姆浑身僵硬,他就知道,他不该这么自大,让其他人来处理这件事才是上策,既然没法狡辩,可怜的男孩只能摸摸鼻头,咳了一声掩饰尴尬。

“以前总是起效的,”他指了指阿瑞拉身边空着的长凳,“——可以坐吗?”

得到同意后,提姆坐进了旁边,与她保持半臂距离,他头次见人类拥有金色眼睛,不由好奇地多瞄了一会儿。

“杰森告诉你的?”

“陶德什么都没说,别什么都怪我家神父好吗,”她无语地斜了对方一眼,“对了,‘芬妮’,你查出来什么没?”

红罗宾复杂的眼神在她身上打转,“哪有这么简单,大小姐,只是一个名字连姓都没有,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叫芬妮吗?”

譬如史蒂芬妮也是芬妮。

阿瑞拉有些吃惊:“我以为你们这帮人都是无所不能,只要一个线索就能把对方祖辈十八代全都挖出来,电影都是这么演的。”

“你别总把狗血剧当生活,哈……我也只是擅长使用科技的力量,我拜托人帮我查了联邦警员的信息,今晚估计就能出结果。”

只有一个名字很难查没错,但是血液就不一样了,新泽西州法律规定只有留案底的人才会将DNA收录数据库,他并没有查到阿瑞拉的信息,不啻如此,从血液分析报告来看,她的生物序列也没有异样,起码不会是变种人。

除完草的劳作男人姗姗来迟,尽职尽业的神父连干体力活都没脱下系统量身定制的制服,袖口挽到小臂,敞露肌肉紧绷的线条,额头敷着一层细汗,走近便能感受到直逼鼻尖的热度。

阿瑞拉连忙送上水壶和毛巾,报以讨好的微笑。

“辛苦辛苦,看起来确实整洁多了。”

陶德的蓝眼睛几乎将二人同时射穿,莫名一副抓住老妈或者恋人偷情即视感。

他接过毛巾擦了把汗,随意挂上脖子,一些生活细节总是能表现出一个人平时受到的不同教育,比如阿瑞拉会用水壶的杯盖当做杯子使用,而杰森只会旋开盖子,拿出喝酒的气势仰头牛饮。

“我记得我把你的东西都丢掉了。”

他在“东西”一词用了重音。

提姆皮肉不笑回应:“是她邀请我来的。”

接收到神父转火过来、不可置信而受伤的眼神,阿瑞拉猛一哆嗦,舌头险些打结,匆匆提高声音增强气势:

“你俩都别这样看我,在场三人没人背叛谁好吗!又不是在拍007,这里没人是詹姆斯邦德。我不过是犯了和我妈妈同样的错,把家钥匙发给了不该给的人!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。”

一口气念经般速读,她猛地吸了口气,拳头攥得泛白,试图转移仇恨,扯着嗓子把问题丢回给陶德,“况且那天把我丢给红鸟的不是你吗!”

“是红罗宾。”他竟然还有心情纠正。

阿瑞拉瞪了少年一眼,默默对红罗宾的不仗义记下一笔。

随着日子过去,陶德越来越倒向先前与企鹅人玩速度与激情的红头罩,起初将奉献金(大部分是企鹅人以及追神父的美女给予)归纳进一张以他名义(根据本人承认)的卡内,掌管着家中财政大权,现在甚至会在阿瑞拉试图花钱买双层蛋糕改善生活时阻止她,要知道,在刚开始那俩天他还从未置喙,以她的意愿为大。

种种反差表明圣典的洗脑效果正在失效,假以时日,他就能完全恢复个人思维。

先不提陶德究竟会不会在清醒后报复他,但红罗宾绝对不会作壁上观。

陶德被她的指控说得一噎,半天接不上话,腹黑小子一边在兄弟的眼刀中憋住笑,一边吐槽:“你的确该少看点电视。”

再这样下去她再搬出五十度灰作为比喻,提姆都不会觉得奇怪了。

好不容易遏住笑意,提姆清了清嗓,眼神飘向二哥,“所以是真的,你的确改了性,我还以为你吃错药。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?某人已经和神谕哭了三次了。”

“……”杰森摇摇头,某种意义上,史蒂芬妮与阿瑞拉或许能变成躺在床上说闺话的青春好友,戏精总会散发无处安放的想象力,“借了本书。”

提姆也没多问,他知道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隐情,但他亦深知对面这个喜欢用枪说话的离群之鸟肯定不会道出真相。

他随口换了个话题,“所以你们找乔尼的原因,只是因为你们认识比尔。”

少年的蓝眼睛洞向教会帐篷,蔚蓝的眼珠愈发阴沉;布鲁斯肯定会因为这个不高兴的,他对宗|教的态度并不好,尤其是搞成互助会式的教会。

提姆小时候听说过,曾经有狂热宗教火烧了韦恩企业,现在又有新兴的神秘宗教,杰森还参与其中,布鲁斯会气疯的。

阿瑞拉拧好保温杯的盖子,把它放到手边,“乔尼是我们的信徒,他求助过我们。”

“可他之前表现得不像你很熟。”

“谁知道,”认知眼镜的失效代表她说了一些被比尔识破的话,金发女闭口不提真相,另起话头,“与其纠结这个,不如想想什么样的人才能绕开GCPD的监管,将炸弹送到比尔手上。”

她有点受够红罗宾一秒八百个小心思了。

他的盘问总让她想起祖母。

记忆里,白发老人总会用矍铄的灰眼睛吃透孙女,眼眶里好似聚起了俩团不灭的鬼火,鹰瞵鹗视,委实是最平常不过的语气,却每每都拉着阿瑞拉坠入冰窟。

时隔数月,老太婆的灰眼睛与红罗宾的蓝眼睛微妙重合。

一声声诘问翻腾倒海倒进身体,作呕的生理反应几乎战胜理智,金发女性反射性摁住抽跳的额角,冰凉指腹隔着眼皮贴着皮肤,试图冷却被红罗宾烫起来的温度。

“找到芬妮了。”

男孩的声音将陷入回忆的姑娘从识海捞出来。

他的蓝眼睛黏在通讯器上,“芬妮·加西亚,她是FBI的探员,之前在印第安纳州工作。”

“印第安纳离新泽西可不近,”阿瑞拉装模作样地伸起懒腰,音节在吐息中缓缓抚平,不留端倪,“是外派任务?”

“她与比尔是假结婚,而比尔——他的真名是泰勒·威廉姆斯,也是探员,系统里没有他们的任务履历,估计是被抹掉了……稍等,我看看还能不能挖出更多东西。”

提姆不知道从哪里薅出来一只笔记本打开放上膝盖,十指交叉活动着脖子,十足的黑客派头。

自觉帮不上忙的阿瑞拉只能喝水等待。填入线索捋顺逻辑,亚当斯一家全是假象,乔尼也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,他们可能是接到官方命令,照顾这个特殊孩子的起居,却不幸殒命于任务目标?这样的话还算说得通……可为什么联邦要管这种事呢?

假设乔尼能成为第二个超人,把他关起来才应该是政府的作风。

“他们是从霍金斯小镇把那小子偷出来的,乐于助人的事情都被八卦的小镇写成报纸了。”

杰森冲他们摇了摇手里的智能机,语句里的鄙视如同小狗的尾巴,翘得老高,“你们都不会谷歌吗?”

阿瑞拉面无表情把兜里的老式诺基亚掏出来展示。

“没说你,”话里有明确针对性,咄咄逼人的讽刺几乎从音节里溢出来,杰森朝提姆挑起半边断眉,张狂的气质与神父服形成鲜明对比,“是谁总是炫耀自己的聪明来着?”

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提姆顿时偃旗息鼓,嘴角一阵抽搐,“我就知道你一直记恨这事儿。”

“………你们九岁吗?”

阿瑞拉已经能想象出他们以前的相处到底多么幼稚了。

她现在就想回去告诉作为女友粉的前同事,你的都市传说其实每天都得奶俩个熊孩子,可能还会用‘今天你没有小饼干了’这种经典套路去对付这俩位见面就打架,说话就拌嘴的小朋友。

[真可惜。]

阿瑞拉对现场第三个未成年叹气,“你又在可惜什么。”

[如果你让红罗宾来当修女,说不定蝙蝠侠也能为你打工。]

“别,他来了估计我们又要损失一个帐篷。”

考虑到同样胸前印蝙蝠的红头罩头次见面就让她破产的情况,再来个蝙蝠肯定又得被偷家。

“再说他来了又能干嘛,我们已经有神父了,你不是还想让红罗宾当你的修女吗?总不能指望他去外边发传单吧,就他那破名声,我们百分百坐实邪|教名头。”

[可以让他在大厅扮神像。]

“……你还记得咱们的神是女神吗?”

这样不如叫蝙蝠神教算了。

[他也可以和修女一样穿裙子,看不出来的。]

…………看不出来就有鬼了。

阿瑞拉一巴掌糊上脸,世界上有两种蠢人,一种是和笨蛋吵架,另外一种就是和机器讲道理。

阿奇误以为她的沉默是默许,施以表扬的语气:[值得一试(take sht)。]

“不,我百分百会因为这个先吃枪子(take sht),所以你想都别想。”

红头罩宝宝定会杀了她永绝后患的。

“你又走神了。”

陶德明明拿着手机,双眼却死死黏住阿瑞拉,一瞬不移,与往日恭顺的态度相反,不快与探究的情绪在男人眉眼间反复转换,仿佛她脸上有什么世界的真相以待侦破。

更让阿瑞拉比较在意的是这个“又”。

她不由犯怵,“……他是不是已经记起来了?”

[没有,他还是信徒。]

就在阿瑞拉快要松口气时,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无情碾碎了侥幸。

[估计没几天了。]

如果陶德真的想起来什么的话,必然少不了秋后算账,她并不认为对方不记仇,正相反,红头罩肯定是记仇的类型,睚眦必报才该是他的代名词。

她得想想怎样才能让对方不追究这件事。

不知不觉中日光有沉落的趋势,将三人罩进辉光之下。

阿瑞拉没有智能机,只能靠近红罗宾,手臂贴着手臂,共享电脑上的读报。

内容很简单,事情发生在五年前,芬妮与泰勒初来乍到,摇身一变成了小镇的大人物,他们在小镇抓捕了一些逃犯,文中附上一张实景,俩人一件废弃工厂前侧着脸,押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进车子。

换做是不熟悉的人可能认不出来,但在场把尸体反反复复看了数遍的三人肯定无一怀疑,他们绝对是“比尔”与“珍妮”。

红罗宾又换着关键词搜索名字,也只能找到一些同名,就连维基百科上对霍金斯小镇同样仅剩下寥寥几句,分别是本地校队历史取得的荣耀奖项,或者介绍当地的种植风情,以及旅游宣传之类的。

“就这些了。”

阿瑞拉感到满头雾水,“乔尼会不会就在霍金斯?”

“如果没人帮他,那小子就算跑断脚也赶不到印第安纳,”陶德不愧是泼冷水大王第一名,“哪怕他能像个愤怒小鸟飞过去,现在去追已经无济于事了。”

言下之意是,只有猪头才会去追愤怒的小鸟。

但是任务还没结束。

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余地。

金发女性的睫毛在湿冷里颤了颤。

快要下雨的天气又闷又沉,好似把人装进黑色塑料袋里,一滴雨水打在她的额头上,密织的乌云不知何时铺盖天穹,吞噬掉最后一缕阳光。

“下雨了,我们进去吧,你要不要留下,红罗……恩?干嘛踹我,陶德。”

神父纳闷,“我没踹你。”

“嘿!”她又被踹了一脚。

阿瑞拉愤怒地放低下颌,须臾瞪大眼珠,那怪物四脚着地,身长大概一米,重心压得很低,光秃皮肉仿佛放臭了的死鱼一般催引出人体最深处的恐惧,细长的爪子扣住自己的右脚,没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从眼皮子底下出现的。

就在与昏暗的红眼睛对上之际,她猛地被抽了出去。

鲜血飞溅草地。

“阿瑞拉!”

眼前一度只剩下红色,阿瑞拉下意识伸手抹了一把,再看清时,暴躁神父脸上难得一见出现慌张,额前的白发跑到后面去,好像被怪物拖走的是他才对。

神父冲她张开五指。

却眼睁睁看着他的大主教从手心里溜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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